两人别了女孩,这会终于到了葛家庄,就在葛云山脚下。在路上望去,青黑的山影轮廓清晰。葛家庄大门徐徐打开,有人出来把两人迎入府内。府厅内,早有一个仙风道骨打扮的人侍茶而候,那人是仙剑葛云仙。
葛云仙亲迎舟悟涯,正煮着茶在正堂里候着,旁边的茶几上的茶壶清烟袅袅。孟蝶站着就闻到味道,觉得这茶他喝过,想着是女孩干净清灵的山泉水煮出来的新茶。
迎客厅布置简单,正中央就两张大号椅子,两旁摆上四五小凳子,有高的、有矮的、形状不一、好像刚从别处拿来摆上。除了那几张桌椅,便看不到其他的东西了。舟悟涯挑了靠近葛云仙的椅子坐下,没想挪动了椅子一下,椅子脚擦到石砖上“吱呀”一声,竟然还有了小小的回音。孟蝶一听这声响,倒觉得他们冒犯主人了,好像他们像是从穷乡僻壤穷亲戚借探亲的名义来求钱财。更要小心动作,显得捉襟见肘,很不舒服。厅堂里也很凉,不仅是晚上天气凉了,这间屋子好像很多年都没暖和过,穿着鞋隔着鞋底都能感到地板的冰凉。舟悟涯讨了一杯热茶,也帮孟蝶讨了一杯,必须要暖暖身子,他没想葛家如此破败了。
孟蝶心里也奇怪,葛云镇是个富庶的地方,葛家待客如此寒碜实在没道理,好像他的钱财全藏到内裤里漏不得一点出来。再看葛云仙的样貌,不新鲜还有些陈旧。觉得他好些时日没洗过澡,看得出葛云仙刚刚洗了脸整理了头发,但孟蝶还是觉得他灰黑的衣服好像布满油脂和尘土。贾宝玉说“男人是泥做的”并非全不对,真有些男人就是泥做的。
葛云仙得知孟蝶是孟云的孩子,便跟舟悟涯说:“舟悟涯,我第一见到你的时候,你就是和孟云一起的吧。”
舟悟涯点头,葛云仙又忙着说“孟云救舟悟涯的时候,葛家给了好些名贵药草”、“葛家和孟家交情很好”等等。三句里有两句就提到孟云,句句全都是过去的事,当下发生的事一概不提。此处是葛家,葛云仙得了主场的优势。倒是舟悟涯和孟蝶一路赶来,劳累了。葛云仙口若悬河,舟悟涯被他的热情带得插不上话,总得不到提问的机会,就问了一句“葛云龙怎样,侠剑怎样?”葛云仙回答得也很简单,和到正法山庄通报消息的人说得一模一样,上一句“兄长受伤了”、下一句“侠剑被打断了”。舟悟涯还没来得及问他,“伤到了哪?严不严重?能不能见一见?”葛云龙一下又端起茶杯给舟悟涯倒茶,说着“这是今年的新茶,这泉水也是新打来的”之类的敷衍话,舟悟涯也只能捧起杯子细细品味主人的热情,偷偷得构想怎么用最简单的词直接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他想问葛云仙知道茶街的情况吗?但葛云仙是葛云镇管事的,他不好直接插手,省得害多管闲事的嫌疑,惹了葛云仙这个七剑里的老资历可不好。
葛云仙讲了一阵子,他杯里的茶水差不多喝干了。他伸手取过茶壶,细细倒着茶水,眼认真看着。这倒是露出一个短暂的空档,他嘴巴停下了。
舟悟涯明白时机到了,认真打量他倒茶的动作,等他倒完茶,取茶杯的手刚碰到杯子作出蜷臂回来的动作的那片刻,舟悟涯适时地问道:“你们知道茶街发生了什么吗?”
舟悟涯刚问完,葛云仙已经拿回了杯子,吹了一口热气,说到:“有劳天剑主关心了。”又是感叹:“唉!我兄长出了事,现在实在是无暇他顾。等熬过了这一段,再看看吧。”
舟悟涯自己还想接着说的贫困女孩的事、恶霸霸市的事,没想他一个苦肉计,想法全都被掐住了,一时接不上去。只能说些安慰的话,说天剑那边很关心这件事、天剑门会全力支持他们的。
葛云仙接着说“谢谢”,然后又提到孟云在的时候也喜欢喝茶,经常来葛云镇,说着说着又成了以前和孟云来往的事。舟悟涯更不好提刚才茶街放生的事,想着葛云仙这杯茶喝完再倒茶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组织语言。却没想这会葛云仙话更多了,光是端着茶杯,偶尔嫌热地往里舔下舌头,一直把舟悟涯的话嗓子吊着。
孟蝶知道舟悟涯话还没说完,便快速把杯里的茶水喝完。随即站起来,跟葛云仙打招呼:“伯伯,您的茶,好喝!我能再喝一杯不?”
葛云仙道:“当然可以。”
孟蝶便站了起来,没把茶壶拿过来,而是走过去,隔在舟悟涯和葛云仙之间慢悠悠倒茶。孟蝶隔着,葛云仙不好和舟悟涯讲话,只能赞叹孟蝶:“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和孟云很像,看着就很有出息!”孟蝶趁机给舟悟涯递了一个得意的眼色,舟悟涯心领神会,想着这回一定完整的说出来。他领悟到了鲁迅先生那段话,“中国人的性情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你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你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来调和,愿意开窗了。”这次要直接见血地要葛云仙站出来。
孟蝶在舟悟涯一边的手指悄悄示意他可以准备接话,舟悟涯抓住他身子移开的片刻,有力地说到:“我在茶街打死人了。”葛云仙被突如其来的祸事惊到,一下睁大了眼,舟悟涯补了一句到:“葛兄,这回你要帮帮我。”孟蝶的搁在裤腿一侧的手掌偷偷地翘起一个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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