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仿佛是画中踏出的翩翩少年,虽已剃度,可却丝毫不损他的俊美,反倒更加凸显了他五官的精致。
他睁开了眼。
这完全不是一个少年人的眼,疏极淡极,就如同漱院的泉一般,清澈见底,却也空无一物。
他笑了笑,但那笑却并不让人觉得他是愉悦的,反倒空空如也。
他道,“公主,请坐。”
刚才隔着门板,那声音隐隐约约的,她也没听得太清楚,如今面对面,他的声音她听得清清楚楚——
苍老。
仿佛一位耄耋之年的老者,有一种看遍世事沧桑的漠然。
此刻,比起相信这是个少年人,萧清梧更愿意相信这是一个垂暮的老者。
见萧清梧入座,他道,
“老衲法号慧觉,恭候公主多时。”
恭候多时?
这话颇有些耐人寻味。
萧清梧微笑,“不知慧觉大师寻朝歌来是为何事?”
“此次老衲贸然令慧能引公主来,”慧觉缓声道,“是为偿还一个人情。”
这倒是新鲜,萧清梧讶然,她很清楚,她从未见过这位慧觉大师。
“可朝歌与大师平生素未谋面。”萧清梧看向静坐在薄团上的慧觉。
他的少年面孔和苍老的音色与口吻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但却很奇异的并不让人觉得突兀,除去初见时的讶异,现在反倒莫名有些本该如此的感觉。
“又何谈偿还人情?”她接着问道。
难道他识得从前的朝歌?
慧觉那双淡漠的眼珠看向她,却又似是在透过她看向别的东西一般,他的眼极静,犹胜止水。
“公主如今已不是皇城中娇生惯养的牡丹,”慧觉拨动着手中的珠链,他道,“而是漠上的归鸿。”
萧清梧心神一震,不由探究地看向静静地拨动佛珠的慧觉。
国色天香又娇生惯养的牡丹,是为朝歌。
而半生辗转于漠北的黄沙中,如今又回到帝京的漠上归鸿,是萧清梧。
他知道她是谁。
萧清梧突然想起了方才慧能的评价——通过去,晓未来。
慧觉神色淡淡,手下拨动佛珠的动作都一丝未变,仿佛只是陈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我来还的,便是这归鸿的人情。”
萧清梧闻言却更加惊讶。
她的记忆中真的没有一丝一毫关于慧觉的记忆。
“此间种种因缘过于错杂,不过是些前尘往事,公主无须计较。”
慧觉没有解释的意思,他的口吻并不冰冷,只是淡淡的,一种快要如烟尘般散去的浅淡。
他看向萧清梧,接着道,“只需公主听老衲一言。”
不知不觉间,萧清梧收敛了面上的笑容,她的目光紧跟着慧觉,一种战场上无数次救下她性命的直觉告诉她,慧觉接下来说的话,很重要。
甚至可以改变她的命运。
“公主命中有一大劫,”他的声音苍老敝朽,却似有一种奇异的力量,直击人心。
“此劫,公主无法自渡,须得有一贵人来替公主渡。”
萧清梧微微皱起眉头。
大劫?
她的理性不愿意相信这种无凭无据的事,但她如鹰一般的直觉却告诉她,这是真的。
即便玄之又玄。
她问道,“若是无人可替我渡,又会如何。”
慧觉摇了摇头。
他道,“此劫不可不渡,若是不渡,便是黄泉客。”
不渡,就是死路一条。
萧清梧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她看向慧觉,问道,“敢问大师可知这位贵人是谁?”
“老衲知晓,但无法告知公主。”
天机不可泄露。
他清寂的眼眸微垂,“唯有一句提醒,望公主铭记。”
“这位命定的贵人,”慧觉凝视着萧清梧,“前世葬你,今生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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