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和慕容曦宇走到厅堂之外，景飞洇只在厅中和那几个正在吃饭的小丫头们随意攀谈，也听着外头的动静。
暖阁里众人吃喝闲聊，钱铮程将军与众人也很快便聊了起来，与众人说起了当初他在宁王帐下，征战霍扎的事儿。
“就为这个，还专门给我备一身衣裳？”萧玉知道慕容曦宇跟了出来，也不回头，只淡然开口问着。
慕容曦宇叹了一口气，他心里很清楚萧玉在担心什么，也很明白他们之间的距离，绝不仅仅是“慕阳”和“悯玥”的距离：“那你，为什么不拒绝？”
“悯玥的确应该和慕阳在一起。”萧玉说得十分坦然，也是那样的理所应当。
无关感情，只是这两个人的宿命而已。但也仅仅限于，是“慕阳”和“悯玥”。
慕容曦宇略微皱眉，他看着萧玉的背影：清冷月光落在她身上，风扬发梢，轻弄衣裙，如无数他们相伴的时光。只是今夜，萧玉这一袭红衣，背对着慕容曦宇，竟让他觉得有些不真确。
许久，萧玉才转过身来，略向慕容曦宇走了两步：“我从未想过嫁人，但今日既然应下……”她说得认真，到这微微一顿，双眼看着慕容曦宇的眼睛，“这是我，和慕阳的婚事。”
萧玉说完，便和慕容曦宇侧身错过，直向厅堂中来。
慕容曦宇在原地站着，将萧玉的话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又一遍——“这是我，和慕阳的婚事”，这里的“我”是“悯玥”还是“萧玉”已经不重要了。慕容曦宇也明白，无论她是“悯玥”还是“萧玉”，都是决计不会嫁给“慕容曦宇”的。
“景大哥，你怎么在这外头？”萧玉刚一进门，便看见了景飞洇。
景飞洇也没想到她和慕容曦宇这么快就说完了，还没来得及回暖阁，被萧玉抓了现行，只得扯谎道：“哦，我喝的有点多，出来透透气。”
萧玉点点头，也没想别的什么，就直接往暖阁走。刚到了暖阁门口，还来不及拉开帘子进去，就听见钱铮程说起往事——
那日，阳光正好。宁老王爷一心要与那慕容雪毅决战，便手持飞龙啸日长枪出帐迎敌。
慕容雪毅且战且退，便是诈败诱兵的惯用手法。只是老王爷心中只想着要与他一决高下，遂带着人一路追杀。
宁老王爷征战一生，却是这一战，竟连这最简单的手法也将他瞒过了。他一路追着慕容雪毅，直至虎归穴。
虎归穴边山崖之上，自然是有伏兵的。慕容雪毅遁走，邹坞领着三千人马自上而下。霍扎人生性好斗，且都是以逸待劳地养足了精神。老王爷身边仅十二随从一路跟来，其结果，不言而喻。
萧玉虽然早就听墨筠翟说过，宁老王爷战死，回来时只剩下半副骸骨。可如今，她听着钱铮程说起这段往事，只是傻傻地站在门口，半天都动弹不得一下。
“虎归穴是我洛国的地界，怎的让他们埋伏？”
“那次征讨霍扎，本就是为了虎归穴。”
“宁老王爷深谙兵法，岂是这么容易中计的？”
“我听说，霍扎那个什么王，曾经放过话：洛国军士里只要有人能打赢了他，他就不闹腾咱们边境了。”
“我也听说过这回事，是真的？”
“就是为这，老王爷才非分出个雌雄不可。”
“老王爷身边只有十二人，难道就没人去接应他？”
“有……只是我们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萧玉听着不禁失声大笑：哪有这样的道理，一方之王，竟不惜食言以求胜。分明是君子之约，他却输不起。赌场里的无赖尚且知道，愿赌服输。这霍扎王，慕容雪毅，却是把“兵不厌诈”四个字，诠释得如此之好。
里头的人听见笑声，连忙掀开了门帘。
“悯玥，你在门口做什么？”孙潞均最先开口。
“快快快，进来坐下。”
萧玉回到席间，也不论其他，先抬手给自己满上了一杯，一饮而尽后才开口道：“钱将军怎么，知道得如此详细？”
钱铮程也是酒劲上来，再加他觉得并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实不相瞒，跟着老王爷的那十二人中，便有犬子。我到的时候……他……他跟我说……要记得给他报仇……”
自古乐极生悲，这庆功宴和订婚礼冲在一块，却不想饭后酒桌上聊天，竟聊到了这样一件事上来。
“将军节哀。”
“少将军为国捐躯……也算是……死得其所……钱将军不要过分伤心，保重身体要紧。”
“钱将军，咱们喝酒，别想那不开心的事！”
“对对对，今晚定要喝他个痛快！”
“不醉不休！”
萧玉看着他们推杯换盏，眼前却仿佛能看见在虎归穴，祖父身死的样子。
那一次与霍扎的战争，远比钱铮程说的那些，更加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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