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了,他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曾经一起欢笑的伙伴已经惨死在了自己的身后。
他只知道他们一行人一看到那红色的鼠潮涌来后,便开始了不要命的狂奔;他只知道他原本跑在一行人的中间位置,可是现在他已经跑在了众人最末尾的位置了——不是因为他跑不动了所以后面的人超过他了,而是原本在他身后的人,现在都已经死了!
而现在,他到了和曾经的他们同样的末尾位置;现在,他离最近的一只赤沙鼠的距离不超过一丈。
那么,下一个死的人,是不是该是他了?
可曾适生现在却并不慌乱,他只觉得疲惫,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因为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他已经见识到了太多的悲痛,他甚至已经悲痛到了麻木!
曾适生最好的兄弟唐钧,是活活跑死的,在曾适生的面前。
原本跟着曾适生齐头并进的他,硬生生地被赤沙鼠潮逼到了口吐白沫,接着两眼一翻,就这么直挺挺地向前倒去。
就这么简单而又突然地倒在了曾适生的面前,没有了呼吸。
那个时候曾适生才发现,原来人是可以活活累死的。
曾适生发现的道理并不仅仅只有这个。
他暗恋的女孩只是一个踉跄,不小心摔倒了而已,可是在下一个瞬间,便被密密麻麻的赤沙鼠所淹没。也便是在下一个瞬间,他便发现原本熟悉的人竟然是可以在一个瞬间变得那么陌生——当女孩呼救声传来,当他扭头回望的时候,他却没有看到自己心中的那个熟悉的女孩。
他只看到了一副陌生的肉架而已。
让他想要把自己的胃都要呕出来的鲜血淋漓的肉架而已。
更为恐怖的是,他只是回头望了一瞬,而就在这一瞬,他便眼睁睁地看到了那副肉架变成了一点血丝都不剩的骨架……
这样的肉架,曾适生见到的,已经不只一副......
……
现在的曾适生只觉得越发的麻木了,他现在只觉得全身都开始不听使唤——他无法控制自己加速奔跑。
所以他离赤沙鼠潮越来越近。
而更可怕的是,他似乎突然没有那么害怕赤沙鼠了。他已经觉得,似乎死,也不是一件太可怕的事。
死其实并不困难,困难的——是活着。
曾适生突然疲惫地笑了,他停了下来,似乎浑然不觉身后狂潮一般袭来的赤沙鼠,也似乎全然不知前方同伴对他的呼喊。
一只抢先赤沙鼠猛然冲到了他的身后,咬断了他左腿的肌腱,他现在也只觉得不痛不痒。
因为他在很认真地想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其实他很久就在想了。
从第一个同伴死掉开始。
他现在脑海里一直有着一句话不停地再回响着。它回响着,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优胜劣汰,弱肉强食!
因为你们弱小,所以你们死了。死得顺理成章,死得理所应当。
这似乎根本无法反驳,这似乎根本不可能异议,这似乎真的是一句再正确不过的真理!
我放你娘的屁!
曾适生发出一声惊天狂笑。接着,他张开双臂,就那么随意地朝着身后赤沙鼠潮的方向倒去!
朝着地狱的方向倒去。
他最后嘲弄口吻的嘶吼,犹如雷鸣!
他在嘲笑,他在用力地嘲笑,他在用自己最后的全部生命嘲笑着这整片天地!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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