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此时,北九国的卫二带领一队精兵赶来,简直如若神兵天降,解了林莫的死局。
原来,他们终于等到了北九国的救援,忘忧谷的西北角已经被打开。
凌奕辰知道今日大势已去,再要击毙林莫,也是不得了。心中恨得要死,看来连老天都站在他身边。谁让他有一个好父亲。
凌奕辰眼睁睁看着林莫被救走,却无可奈何,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甚是难看。尚存的一丝理智,让他维持一点仅有的君王风度,没有对林莫穷追不舍,而是保存实力以图将来。
心中又有些迁怒于幽国太后白曼贞,这首鼠两端的女子,竟背地里与北九国勾结,偷偷私放北九国的势力进来。若不是她,便不会功败垂成。
也不知这白曼贞还留着什么后手,此女子留不得。这一次死不了林莫,那么就让整个幽国来陪葬。
林莫已经是穷途末路,强撑着身体直到出了忘忧谷,才晕厥过去。等到他醒来,人马已经在去往崇鹿的路上。
林莫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问身旁的若莲,“小莲,忘忧谷一战,损失多少人马?”
若莲眼里蕴着泪水,低沉道,“公子,死者已矣……”
林莫打断她的话,冷冷道,“多少?”
若莲不敢看他,低声道,“水木两部,水部尽去,只留木部三千人。”
良久,林莫没有出声,他的心中痛极,却没有泪水,只是呆呆地望着一处,眼珠子都不转动一处。
若莲担忧他,伸手去握住他的手,只觉冰凉如雪,那满眶的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劝慰道,“公子,事已至此,你要保重自己的身子。这样,九泉之下的他们才能得以慰藉。”
林莫闭上双眼,终是悔恨道,“是我对不起他们。”
他的心中,不停地在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才让他们折损在忘忧谷。
嘴里又问道,“小莲,我们现在是去哪里?”
若莲道,“卫二叔说,家主让我们去崇鹿。”
沉默片刻,又睁开双眼,对若莲道,“小莲,你有没有伤到哪里?你去好好休息吧。我没事,不用在这边陪着我。”
若莲柔声道,“公子,我没事,让我陪着你说说话吧。”
林莫点点头。经此一役,他的心中的想法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不经对自己过往的思想产生了质疑。
维持这四国的平衡,是不是真的就能守住天下太平呢?
他自己的实力单薄,若不是依凭着林这个姓氏,自己又能做到怎样的地步?这一役,若不是父亲及时救援,他与水木两部必定会俱亡于此,若是这样,又何谈其他?
又想到这天下大事,如今华国已岌岌可危,幽国怕也难逃炎国的淫威。他又该何去何从?四国平衡,已是美梦,不可实现了。他以前所有所做的,终成泡影,还赔上了诸多性命。日后该如何做,才能慰藉逝去的人呢?
跟在一起的星野和若莲,一路也在揣摩林莫的心思。两人并排骑着高头大马,星野大大咧咧道,“若莲,家主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
若莲沉默不语。
星野难得思考了片刻,笑道,“这次幸亏家主,不然我这小命可就没了。“
若莲轻声笑道,“家主是公子的父亲,父子亲情,怎会亲眼看着公子遇险。“
星野点点头,又道,“这次去崇鹿,不知道是何意?公子日后是跟着家主一起做事,还是像从前呢?”
若莲啐道,“你不用想那么多,乖乖听令就是。“
若莲停顿片刻,又道,“如今,大势所趋,公子与家主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才能让战争最小化。“
星野豁然开朗,叹道,“看来以后,我们不用跟家主打马虎眼了,啊哈,真好。“
看着眼前眉眼如画的若莲,又忍不住道,“不过,还是若莲最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若莲迎着阳光,整个人被踱上一层浅浅的光辉,宛如最美的一幅画,她一边回头去看后面林莫的马车,一边道,“我们只要跟着公子就好,其他都无所谓。”
崇鹿,战后第二日,阳光明媚,崇鹿城内熙熙攘攘,老百姓依然规律地生活着,安详平和,丝毫看不出前几日经历过战争。
幽国内乱,太后暴毙,这些事情还被炎王捂在宫内,并未传出。
将军府内,气氛也是很愉悦的。林敏敏端坐在主位上,眼神明亮,倾听着李离和章涛的交谈。
章涛长得甚是魁梧,眉眼浓黑,嘴唇肥而厚,脸色黝黑,左颊有一个醒目的黑痣,他坐在林敏敏的左侧,正对着坐在他下首的李离说话,声音不胜唏嘘,“李将军,没想到那草包汪权还有点志气,居然殉国了,我还以为他会夹着尾巴逃走。“
李离老成道,“汪权出身世家,只会纸上谈兵,节气却是有的,那副将向逸虽聪慧,却临阵脱逃,实乃小人之心性。“
一直沉默的孙思煜突然开口道,“人性之复杂,不可一语概之。孰好孰坏,不同的标准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孙思煜这席话,李离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看了孙思煜一眼,只见他端坐在林敏敏的右侧,目不斜视,眼神悠远,君子之风,温润如玉。
章涛笑道,“孙军师,你说得文绉绉的,我们这等粗人听不懂。“孙思煜笑而不语。
林敏敏适时道,“这几日有劳各位了,敏敏在此多谢了。“说着,恭敬地站起来作揖,其他人连忙站起来还礼。
又郑重道,“今晨我接到父王的军令,令我和孙思煜即刻返回北九国。“众人惊愕,只听她又悠悠对李离道,“李将军,你暂留崇鹿,协助公子驻扎崇鹿。“
李离恭敬道,“遵令!“
章涛略有不满,急躁道,“林将军,为何临时换将?何况,这位公子当日还极力阻挠我们入城。“
李离内心也非常疑惑,只是不敢问出来,此刻也竖着耳朵仔细听林敏敏的回答。
她的声音带着一点自傲,“章将军,稍安勿躁,我王答应幽国的事情,不会有丝毫变动,请放心。更何况,父王善谋,此举深意,我等无需揣测,只需听令行事。“
那章涛一听此言,也不再多说。林敏敏又下令,“今日黄昏,三军城外迎接公子。“
等李离章涛走后,孙思煜才站到林敏敏身侧,轻揉她的肩膀,心疼道,“敏敏,这几日辛苦你了,我们回国也好,可以好好放松几日。“
林敏敏在这么温柔的声音里,,不自觉放下将军的威严,缱绻道,“阿煜,幸好有你在我身边。“
孙思煜也有些情动,憧憬道,“敏敏,听说北九国的叶山上,这个时候正好开满了花,我们一起去赏花,好吗?“
敏敏笑得舒心,连连点头,“一定要去看。“
孙思煜沉默片刻,又问道,“敏敏,我们哪日动身回去?“
敏敏一脸放松的表情,柔声道,“和哥哥交接完了,我们就回吧,这个烂摊子交给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一次,也不知父王用了什么办法,能劝服哥哥来崇鹿“
孙思煜温柔地附和着,“王上非一般人可比。“说完沉默下去。
申时,夕阳西下,一轮硕大的太阳垂在西边,为整个崇鹿踱上了淡淡的金光,这是一个暖暖的黄昏。
林敏敏带着大部队早就候在了城外,远远地便看见路的尽头,是林莫的人马,军容整齐,气势浩荡地向这边迈过来。而在此等候的不止有冷梧冷桐的人马,还有影月军。
林敏敏的嘴唇不禁上挑,露出由衷的微笑,等林莫近了,她大跨步走过去,单手捶到林莫的肩膀,开心道,“哥哥,这里就交给你了。“林莫看了她一眼,越过她又看向她身后的孙思煜,问道,“你们哪天回去。“
林敏敏伸了一个懒腰,憧憬道,“越快越好,最近可累死我了。“林莫点点头,嘱咐道,“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林敏敏挽起他的胳膊,两人向城内走去,一边道,“放心了,谁敢欺负我这个大将军。“
一旁的章涛看着此情此景,心里飞快盘算着太后的旨意,也不知道这林莫会有什么打算。
跟在后头的若莲、星野等一干将士,踏入城门的时候,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心里也隐隐期盼着什么。
在将军府安顿好后,林敏敏和孙思煜辞行归国,林莫留了幽国将军章涛在书房内。
林莫开门见山道,“章将军,我已经得到密报,幽国太后昨夜自尽于王宫。”
章涛大惊,站直身子骇然道,“此言当真?”
林莫点头,“千真万确,章将军日后有何打算?”
章涛颓然坐在椅子上,半饷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打起精神,直言道,“本将受王后之托,来娶王后首级,现如今还未达成使命,不敢回去。”
林莫道,“这个你且放心,华王已经死了。”
他顿了顿,多说了两句,“贵国太后自是看了华王的首级,才自尽于王宫的。”
章涛了然,心中茫茫,这些消息来得太过匪夷所思,让他一时无法接受。
林莫知道他此刻的心思,便建议道,“贵国长公主的影月军也在崇鹿驻扎,不如章将军与影月军一起暂留在此,再做打算。”
章涛上前行礼道,“如此就听林公子的。”
待章涛走后,林莫当机立断,全军即刻出崇鹿,向盛阳急攻。
盛阳,那些早已经被酒肉声色掏空了身体的大臣,还在妄图掩盖华王已死的消息,却不料林莫率领大军已经攻过来。
一路上,各个城池摧枯拉朽般被攻破,到第二日深夜,林莫已经攻占了整个华国。
华国王宫的最高点,是一处八角亭,扁上书着“潇潇“两字,站在这个亭子里,可以眺望整个华国。
此刻,林莫就站在这个亭子里,身旁站着一身水红石榴裙的若莲,深蓝色战甲的星野,以及一身黑衣的影。
若莲温柔的声音,“影,你放心吧,我们的人已经四处去搜寻月了。“
影恭敬道,“多谢公子,有什么需要,就请公子吩咐影月军去办,影月军听候公子差遣,这也是我家主子离开的时候吩咐的,在下先行告退。“
若莲点点头,林莫并未说话,一贯的冷清少言。璀璨的星空,洗涤人心,林莫抬头望着这一片星空,半响才道,“等这边安顿好,我们去一趟北九国。“
若莲突然道,“公子,我们行军,已经尽量减少对老百姓的骚扰,也以最快的速度收华国于囊中,这对天下老百姓是幸事,总比见不到天日的混战要好很多。“
星野大大咧咧接话道,“公子,我们早该如此,早点和家主齐心,灭了这个华国,省好多事。“
若莲闻言,瞪了星野一眼。林莫点点头,淡淡道,“以前是我想差了,战争不会因为我而停止,却能因为我而快点结束。“
若莲安慰道,“公子,我们并没有做错什么。这一切都是顺势而为,你并没有违背你的初衷。“
林莫临风而立,飘飘欲仙,他似乎不愿意再谈这个问题,懒懒道,“莲儿,你和星野去休息吧。“
若莲还想说什么,看着他既近既远的背影,话到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拉着星野离开了。
星野是非常享受与若莲单独相处的时刻的,浑身洋溢着喜悦,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公子,思虑太多了,这有什么好想的,开打就是,再把那个炎国灭掉,这四国一统,可是流传千古的功勋。“
若莲无语地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哪有你想的那么容易。“说到这,她心有所感应地回头,那一身白衣的人,依然保持那个姿势,站在那,仿佛站了几百几千年,她心里涌出一种冲动,想和他一起站在那,看他所看到的一切。
想到这,她决绝地撇下星野,提起裙角,迅速地跑了回去。星野惊愕,伸出的手,是挽留的姿势,可是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他的眼里,是那一抹渐渐远去的水红身影。
星野心里苦涩,却瞬间明白了什么,水红身影旁边是白色身影,两人很和谐,根本没有其他位置留给其他人。
星野甩甩脑袋,对着自己低吼道,“怕什么。“说完,心情舒畅了不少,不管那么多,大踏步地朝若莲走过去。
若莲刚走到林莫身边,只轻声说了一句,“公子,让我陪着你。“星野就煞风景地过来了,一边拉林莫,一边大大咧咧道,“别傻站这了,一起去喝酒。“还朝若莲眨眼睛,“小莲,一起去。“
林莫心里涌过一股暖流,看着眼前的左臂右膀,突然豁然开朗,他从来不是孤单的人,有那么多人需要他守护,需要他强大,从这一刻,他坚定了自己的路,一定要尽全力守护他们,守护这片大地,让战争少一点。
战争的可怕,他太清楚了,他不愿意看到战争的发生。似又想到了某些记忆,他顿了顿,不再去想。
林莫淡淡道,“走,我们三个好久没有一起喝酒了。“
若莲心细如发,察觉到林莫情绪的变化,凑趣道,“公子,我去拿绿绮,弹琴为大家助兴。“
这一夜,林莫掌握了华国,炎国的凌华辰已经占据了幽国。华国和幽国终是从历史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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