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冬干旱,仓库工程进展比较顺利,到距离新年年底二十多天就基本完工了,米满仓按照计划又回到了市里的机关。
年底又是单位评选先进的时候,这大半年来米满仓算是机关最辛苦的一个人,按照常理今年的机关先进肯定要考虑他,米满仓也是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候选人提名的公布,甚至他还想到了假如自己被推荐为先进后应该在同事们面前注意的事项,比如千万不能流露出欣喜,更不能有丝毫炫耀,还想着一定要给爸爸和妈妈打个电话,给他们一个惊喜,让他们看到自己的发展进步,还计划好了如果被评为先进,找个周末,邀请身边的魏晋、归尘和白依依几个同学吃顿饭庆贺一下,对这个先进,他真的是充满了信心和期待。
又是一个早上,他上班一进单位大门发现同事们都围在宣传栏看今年先进候选人名单,他的心砰砰地跳个不停,透过人群的缝隙对大红榜来了个快速地扫描,顿时呆住了,五个候选人上看下看就是没有他,瞬间米满仓像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内心熊熊火焰被人浇了一盆冰水,他努力掩饰着自己难以控制的表情,迅速找了个最近的厕所跑了进去,从里面插上插销,靠在门后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内心特别地委屈。之前下去的时候苟副局长所说的“培养”啊什么的怎么一点说法都没了,这大半年的苦楚没有一个人提及,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了,自己却被遗忘得一干二净,越想越难受,越想越委屈,眼泪一直在眼眶打转,他使劲地用牙齿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这几天他一直在思考,是不是找领导谈一下为什么候选人没有他,科长说:“这个事情科里做不了主,科里报的是你,可决定权在局里,我也不知道领导怎么想的”,要不要找主管的苟副局长谈谈,怎么谈才既让领导不觉得他是“争名争利”来的,又能把自己的想法让领导认可,米满仓想了好几天,终于在机关还没有正式投票选举前的一个下午,他特别不自信甚至还有点战战兢兢地敲开了苟副局长的办公室门。
米满仓进来了,苟副局长面带微笑好像知道他的心事儿似的说:“满仓同志,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风物长宜放眼量”,年轻人不要把名利看得太重,这对你个人的成长不利啊”,这话顿时把米满仓说得心里还感觉有点惭愧,想想是不是自己真得太在乎这些所谓的荣誉了,但仔细想想,这五个候选人中还有那个去年他提过意见的“先进钉子户”女同事,这还是不公啊,合着干活的要发扬精神不要荣誉,不干活的就可以得荣誉。
米满仓有点怨气地说:“这半年机关就我一个人在下面山区工作,那个王霞霞为啥她是候选人我不是”,苟副局长还是微笑着说:“我刚说过了,年轻同志要眼光放长远,不要拘泥眼前的一点蝇头小利,我们当领导的心里都有杆秤,这不是你这个层次考虑的”,米满仓从苟副局长的官话中听出了话外音,那就是“无可奉告”。他有点激动地说:“这个先进我不说了,那为啥今年预提的三名股长没有我,各种条件我也符合,而且我的学历还是最高的,为什么我连候选资格都没有”,苟副局长依然面带微笑点上一支烟,深深地抽了一口,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朝桌子角上轻轻一扔说:“满仓同志,我还没有问你呢,让你监督工程,你看你前脚回来后脚就有咱基层工人把举报信写来了,你监督的那个仓库西面有一堵墙地基下陷,还有三个窗户的墙体有裂缝,你说你这是怎么回事,我还正要问你呢,你给我解释解释”,苟副局长这一说当时把米满仓说蒙了,他反应过来说:“地基问题我去的时候都已经开建了,这个不能怪我,这个墙体裂缝我之前给你汇报过的,建筑材料水泥的标号太低,怕以后有质量问题,你不是给我说不用我管吗,还说这都是招标通过的,光让我看着进度不要停,工人工作热情是不是很高”。
苟副局长看到米满仓因为气愤而有些激动的表情,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朝后一靠,慢慢地从鼻腔喷出来,还是面带微笑轻轻地说:“我给你说过这话吗,你啥时候给我汇报过,谁能作证”,米满仓愤怒至极,气得说不出话来扭头就要走,在他手刚摸到门把手的时候,苟副局长还是面带微笑说:“这事情我都给你压着,这是对你的关心爱护你懂不懂,要是报到局长办公会上,你要知道这不是能不能评上先进的事儿,而是能不能有处分怎么处分你的事儿”。
事情还没有结束,翻过年开春,雨水特别地充沛,从“雨水”那天开始下雨就没有停过,淅淅沥沥一直下到下一个节令“惊蛰”才见到太阳的面,足足半个多月的春雨,黄龙山仓库工程受到了完工以来第一次恶劣天气的检验,这次暴露的问题是房屋渗漏,外面下大雨,仓库内下小雨,雨水顺着墙壁流下来,新装的门窗上都是污黄的雨渍,好多原本打开吹风透气的门窗却因窗框和门框受潮变形而无法关闭,更严重的是仓库内储存的一些物资因为雨水的浸泡受潮发霉,于是更多的举报信不但写到了局里,更是写到了上级纪检部门。
调查组进驻进行调查之前,施工方的张老板早已卷了工程款项跑路,几个月都没找到人影,米满仓作为质量监督的负责人负有主要责任,在机关处分没有下来前,苟副局长让科长找米满仓谈话“两个路子,一个是静静的别吭声,机关给个处分,另一个是很有可能开出公职,啥都没了,你自己选”。
米满仓一夜都没睡,反复对可能出现的结果进行利弊衡量,他打电话给好朋友魏晋,魏晋说:“依我看啊,算了,该低头的时候要低头,你啥实力都没有,就是躺在砧板上的鱼,人家手里拿着刀想咋宰你就咋宰你,最主要你想想,你费这么大劲头好不容易考了个公务员,到头来还被人开了,别说你爸妈你不好说,你自己以后咋过啊,我这就是被学校开除公职的,我当时死的心都有”,第二天,米满仓找到科长询问“如果给我处分,会是什么处分”,科长挠挠头说:“这个不好说,关键还在领导,我也劝你还是接受吧,我听苟副局长说你怎么还经常跟对方张老板吃吃喝喝不注意形象,你们之间是不是有啥嫌疑还不好说”。
在接下来的几天中,米满仓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单位给他的处分,终于一天下班后,科长神情严肃地让他到办公室来一下,看科长神态应该是处分下来了,而且还有可能很不好,米满仓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来到科长办公室,科长给他看了处分通报,这一看不要紧,米满仓差点没有晕过去,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唰唰地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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