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归故理所应当的点了点头,从小在大漠长大,不是烈日就是风沙,哪有什么美景可言,莫说是一片湖泊,就是一口水井,便是全部的风景了。
李道扬追忆道:“咱们家的皇宫里,也有几处湖园,都比这里美。”
李归故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比这还要美,那是美成什么样?
自小族人就教导她繁琐的宫廷礼仪,灌输给她一种叫做“尊贵”的东西,可她至今都没有一个确切的概念,就像她永远无法想象本该属于她家的那座皇宫究竟有多么气势恢宏。她只看到那些嘴上挂着“尊贵”的族人,每日在为一日三餐斤斤计较,就算吃着干硬的烙饼也要做出端庄优雅的模样。有次她将饼渣掉在桌子上,却被说成是有失礼数。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因无法忍受身体的肮脏,在城外绿洲洗澡时被人无意看去了身子,自尽了。
从小到大,她只觉得骨子里的“尊贵”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悲哀,让她丝毫感觉不到荣耀。大漠城里一群流淌着尊贵血脉的天潢贵胄,却活的不如恒州的寻常百姓。
李归故轻声道:“爷爷,您是又想家了吗?”
年迈的老亲王眼神迷离,喃喃道:“家,是啊,又想家了,二十年了,我宁愿当年在皇城之上成为刀下亡魂,也不想做这漂泊他乡的孤魂野鬼。”
李归故面容伤感,咬着嘴唇不语。
似乎真的是站不动了,老人在李归故的搀扶下缓缓坐在长廊红木椅上,拉着那不是亲孙女却胜似亲孙女的手,慈祥道:“归故,这个名字一直都是我心中的牵挂,当初你爹托我给你取个名字,我想都没想就定下了。你虽是女儿身,但在爷爷这不分男女,我都一样疼。爷爷岁数大了,怕是看不到族人风风光光的回到故乡了,爷爷要是先走一步,将来一定要把我的骨灰带回去,知道吗。”
李归故双眼通红,哽咽的喊了一声“爷爷”。她不知爷爷为何突然要对她说这些,只是心头沉甸甸的,有些不安。
李道扬舒了口气,又道:“李津和李睢是皇室年轻一辈最优秀的后辈了,可我仍是不太放心,前两天赶走他们,是想让他们去外头闯闯,大漠城这种地方待久了,会没出息的,将来若是光复大汉,谁能坐上龙椅就看他们的斤两了。年轻一辈中,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你啊,归故,就当爷爷对不起你吧。”
“最是无情帝王家,最悲还是帝王家,都是命啊。”
老人靠在廊柱上,无力的微眯着双眼,视线中出现一位中年人,后头跟着个年轻后辈。
“段千鸿,请你段家务必善待归故,就当我李道扬求你了。”老人紧咬着牙道。
李归故早已泣不成声。
中年人蹲在老人的面前,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那曾经位高权重的亲王满足的露出一丝笑容,彻底闭上了眼。李归故紧紧握住爷爷的手,嚎啕大哭。
我李道扬二十岁就藩封王,荣华富贵享尽,贫寒落魄也吃得,只恨守不住自家江山。如今七十有六,苟延残喘,已将所及之事安排妥当,自此再无牵挂,是时候去九泉之下见列祖列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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