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本是青原城的一个普通平民,这一年匪冦来的突然,他和家人没能及时逃跑,匪冦不仅抢光了钱财,还杀死了他的年迈的父母和年幼的弟弟妹妹。而他却因为年轻俊朗,被他们留下活口卖到了悦龙馆。
他明明是家里最强壮年轻的一员,不但没有保护得好家人,自己却在家人全部死后苟活着。这也是为什么他一生都恨自己的脸——因为这张脸,他让那些仇人又赚了一笔。
自家人全部被屠后,他尝试过自尽,可是那些唯利是图的人哪会让这价值不菲的财产就此毁灭,进了悦龙馆后,更是被束手束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馆主花了大价钱买了他,原本就是想要让他早早做公子以捞回成本,自然不可能让他真正地死去。又是酷刑又是禁食,只是用来磨磨他的锐气而已。
也顺便,让小玉多见见世面,不要总是一副懦弱无能的样子。他最厌的就是她整日恹恹沉闷、少言寡语、胆小愚蠢的模样——那样她的价值会大大减少。
他却从来都没有注意过,她之所以这样,都是他过度威胁造成的。
然而,就在这一天,当他正打算换种刑罚对付武的时候,却从断卢口中得到了一件意外的事。
她第一次瞒着他,去给一个逆囚送水。
那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勇气,就这么让须牙捕捉到了。他看着眼前虚弱的少年,道:“今天给你送水的那个孩子似乎格外信任你。如果,你能把她塑造成我所希望的样子,我可以替你复仇。”
武一愣。
“能不能为家人复仇,就看你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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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你说感谢我的话,带我逃避他们的监视,你给我讲你家乡青原城的故事,还有这些年你对我的关……关心……”她语气有些颤抖,“都是你们设计好的?”
伯然扶着她战栗的肩膀,急道:“玉,你别信了他,他是想要离间我们!”
“离间?”馆主冷笑一声,对小玉道:“他在躲避呢!他不敢回答你!”
伯然语中的慌乱,以及没有立时出现的否认,让她的心被绞得更痛。她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也不敢直视令她恐惧的馆主。她张开手掌覆在脸上,声音的曲调开始扭曲:“我一直以为你对我……对我是不一样的……”
“你是不一样的!”伯然靠近一步,想要安抚她,却被她惊恐地后退避开。
此刻颖和医师已经离开,刑房中的仆人面无表情,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回荡着她一人的哀声。
“玉,这些事我是想以后再告诉你的。不过我对你是真心的!”伯然焦急地辩解着,“那个时候我的确是想利用你,可是后来我是真的喜欢你了!”
然而无论他如何表白,在她的脑海里只不断回荡着:“我的确是想利用你。”
她想起在暗室时,馆主对她说:“你以为爱你的那个人,是没有情感的,每一个靠近他的女人,都会被他利用。或是为了仇怨,或是为了钱财,或是为完成我的任务获得其他利益。他是不会动情的,他之所以勾引你,无非是想借你于我非同寻常的关系,押着你做逃跑的人质。而你却愚蠢得自己送上门去。”
那时她还为他辩解着:“不会的!程小姐都已经为他赎身了,如果他一点都不在乎我,根本没必要带我一起走!他去南桑后一个人跑就好了,哪用的上我这个累赘!”
馆主却道:“可是程小姐是活不到南桑的。这一次他的任务是在城外杀了她。而他已经察觉到她身份不凡,怕自己惹上是非,这才决定逃跑。我说了,带上你,是为了拿你做人质。”
馆主的逻辑缜密,似乎句句有理,可那时她还相信着他,只是以沉默的方式无声抗议着。
可是现在……
伯然的眼睛里写满了被拆穿的慌乱,他甚至亲口承认,他接近她,也是为了利用她。
一直以来被她一点一滴堆砌的信任之塔,在这一瞬间被拦腰折断。“利用”、“人质”这些冰冷的词汇在她脑海中翻江倒海地不断涌现。
她甚至开始怀疑一切。那些所有被她认为自由的真实的人或事,究竟哪些是真的,哪些和他一样,也是被人精心设计表演出来的。
身体随着心痛不停颤抖着。后颈处不知为何传来阵阵疼痛,那疼痛如同撕裂一般,又如藤枝根须不断蔓延,直直钻入后脑。
“玉!玉!”伯然不断地呼唤着。“你相信我!相信我!我真的喜欢你!真的!”
真的?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她应该相信谁?她应该怎么做?从此屈服听命于馆主么?还是再次尝试挣脱?可是挣脱之后是解脱,还是更大的束缚?
她捂着后颈那疼痛之源,脑海里最终只回荡着无尽的质问。那疼痛在她的脑中逐渐分叉扩散,不断渗透着,最终融入每一个细胞中。
她的神思逐渐陷入进一个巨大的漩涡,周遭的一切影像和声音渐渐扭曲,再被绞碎,直至消失。
她彻底昏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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