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她伸出手想去推推她,背后突然传来了小女孩的声音。
“别碰,妈妈睡着了。”
“事情、事情解决了?”
“解决了。”
她走出院落,没有看到小女孩关门时邪魅的一笑。恍如隔世,萦绕在心头的不安和恐惧,乃至虚假的勇气全都不见了,宁静的惬意和安详的甜蜜冲刷着焦虑的沟壑。陈龙由衷地笑了,他发动汽车,却清晰地听到了一句轻描淡写的话。
“我要杀了他。”
“小姐,你说什么?”他皱着眉转过头来。
“嗯?我什么也没说啊。”
……
凌晨一点的学院门口,除了通黄的射灯已经看不到路人的身影,然而保安小陆瞪着眼睛一刻也不敢松懈,特殊时刻,谨慎为上。
“大门,大门,有情况吗?”无线电里传来了赵队长的声音。
“一切正常。”小陆刚放下对讲机,屋外的闸门“滴”地一声被刷开了,他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想不通自己的视线有什么死角,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接近门口。他赶忙跑出了保安室。
“喂,同学,登记一下!”
李芊芊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折返回去,在登记表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小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并非带着什么不纯的动机,而是他确确实实嗅到了一丝怪异的味道,那浓烈的香水里掺杂的鱼腥味。李芊芊飞速地签完名字把笔一扔,小陆盯着她远去的背影,她的长发四散飘动,每一绺的上下起伏似乎有着自己的节奏,比起波浪更像是随意跳动的琴键。小陆挠了挠头,重新走回了岗位上,然而,就在他坐回椅子的那一刻,他的浑身一激灵,一阵寒意从头皮灌到了脚跟。
根本,就没有一丝风啊……
郑琴馨坐在图书馆大厅的一角发呆,几天时间,被封锁的区域已经看不见一丝悲剧的痕迹,不知道是校领导的突发奇想,还是出于什么其他的意图,昨天一天,舞美系的师生齐上阵,以电梯门作为基础,搭出了一个威严的古宅正面模型,从风格上看,有点像道观和寺院的混搭。她叹了口气,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刚刚她和易茹、陈峰正在寻找有关胶片的蛛丝马迹,毫无发现后只想出来透口气。这时,一个熟人迎面而来。
“真想不到吧,几天前,一到点我们就得被关在宿舍里,可是现在,图书馆和自习室却二十四小时开放了。”
张楚金微笑着坐在她的对面。
“那是因为大家都在传什么脏东西害死了钱飞,他们只是怕谣言越闹越厉害罢了。”
“导演,剧本确定了吗,我可是一直在等待你的召唤啊。”
说着,他把一张气氛图递到了琴馨面前,画中的男人打开了一扇门,里面是一片深渊,那片深渊的阴影笔触将透视法运用得恰到好处,足以见绘画者的功力。而在那深渊的尽头,有一小块刻意的留白,宛如一只眼睛正盯着你看,一下子让人不寒而栗。
“我……还没想好。”
张楚金耸了耸肩:“没关系,创作总是痛苦的。”他倚在沙发上,深邃的目光看向了窗外的天空。乌云遮住了月亮。
不过,大部分学生还是按部就班地呆在宿舍里颟顸大睡。迟卫海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正和马舒羽聊得热火朝天,同学的身亡激起了她心中的彷徨伤感,这几天一直心绪不佳、多愁善感,不时冒出几句哀叹人生无常的名言警句。迟卫海完全理解不到她的点,不过这个借耐心安慰而趁机拉近距离的机会他是绝对不会错过的,虽然他那些蹩脚的土味情话很可能只感动了他自己,但他还是完全陶醉在了暧昧的情绪里,这也是因为吴泽终于不再在他耳边烦来烦去,几个小时之前,吴泽猛然发现“阿莱夫”这个词在博尔赫斯的小说中出现过,于是从网上买来了这篇小说的西班牙文原版研究了起来,此刻他已经陷入了西班牙语阴阳两性的汪洋大战中不能自拔。
树木摇曳沙沙作响,一只野猫从灌木丛中跑了出来,发出一声凄厉的鸣叫,随即,成群结队的野猫从藏身之处飞奔出来向着校园的边界夺路狂奔,老鼠、黄鼠狼,还有豢养在河中的天鹅们纷纷加入了队伍,蛰居在高树之上的群鸟也已经倾巢出动……那就是令它们恐惧的东西,像泼洒的液体一样从学校的中心蔓延开来,像黑色的阴影一样无孔不入,在千分之一秒的瞬间复制分裂,像变色龙的舌头精准地缠住了猎物——头发,数不清的头发,活了的头发!这些绦虫一样的东西早就围住了学校的边界,在天上织成了一张疏而不漏的穹网,所有里面的生灵都成了这口焖锅里的食物。这场灾难像细胞分裂一样成次方扩散开来,它们爬上墙壁,钻入门缝,钻进酣睡的学生的被窝里,从一个人的身上跃到另一个人身上,定格住一切妄图逃离的活物,它们的分工明确,又彼此感应,在无序的运动不停互相交缠,像一道道盘根虬结、奇形怪状的黑色血管,力图把一个角落都变成它们寄生的肉体……
当迟卫海发完“晚安”,将手机放在他小鹿乱撞的胸膛上时,一切已经太迟了,罪不在爱情,他确实没有感应到异常,直到黑暗的阴影映入眼帘。他想也没想翻身而起,右手一挥在周身画出了一道屏障,左手凌空画出了一个通道——马舒羽披肩散发,像冰原上一只受伤而无助的雪貂,慌张地看向了虚空中裂开的圆环——这一刻,四目相对。后来,当迟卫海回想起这一幕时,他深深地相信那个时候,从她的眼眸深处看到了一份信任与安宁。
“舒羽!”
无数黑线从四面八方扑向了他心目中的爱人,迟卫海奋不顾身地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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