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犹记得当年北狄三国共盟,是以怎样的形式,使得战役持续了两年有余。今日西戎是一国两部落勾结,将贪婪的血盆大口对准了大昭这片沃土。相比当年,势头亦是不容小觑。
他今日就依长孙仲宇所言,命东方煜与杨晋领军西北。可他心中也清楚得很,单凭他们两个,恐是无法平息这场硝烟。
“陛下何以认为,东方大人与杨大人不能委以重任?”
君不信臣,朝纲必坠;君不用臣,易生二心。这大抵不是一个明君该为之举。
“并非朕不信臣、不用臣。若如当年的漠北战役,朕或许不会像今日百般顾虑。北狄当年倚仗着兵力,以鲸吞之势要攻打我朝边境。而今日的西戎,兵力并非弱及北狄,却更是小心谨慎,有蚕食我大昭寸土之势。你教本王如何放心,将大西北交由他们之手?”
西戎来犯,绝非一场兵力相较的火力之战而已。
“看来这几年来,陛下没少学习安邦之道。”温东言似笑非笑。
沉默片刻。
温耿目光灼灼地望向那尊龙椅,说:“朕尤恐会负了这百年王朝,负了这万里山河。”
他从未以为自己适合当个君主,时常会害怕温氏的百年大业,将于他之手毁于一旦。若是没有那一场事故,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上冕服加身的人,亦不会是他。
“哼。”温东言冷笑,言犹讥诮。“恐?听陛下之意,是要将江山拱手让与谁人?”
“朕并非懦弱不敢当!——”
“既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无能,”温东言快速截断温耿的话,“那就不要表现出无能的模样,以博取别人的同情!”
温耿双手垂落,红边浓墨的广袖上,金色的盘龙看着有些扭曲狰狞。
“别人?”他的皇兄是别人?
“陛下切莫忘了自己的身份,若是无心治国、无能安邦,大可自动让贤。索性当年你也只是侥幸上位罢了,这天底下想要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千千万万,何时又缺你一个?”温东言直言不讳。
一句“侥幸上位”就像是一根钢针扎入心脏,初时不痛不痒,针一拔,不仅疼痛愈深,还要血流不止。
温耿:“皇兄,你是否怨我代替了你的位置?”
他本来想问温东言,他是否是也那千千万万人之一,果然还是不敢问出口。
“陛下多虑了,您这么说,岂不是要将微臣视作戴罪之身?”
温耿有些不甘,问:“皇兄……我们非要如此吗?”
“作为长兄,我最后再提醒你一次。丢掉你那些养尊处优时,惯出来的天真和幼稚。”
温耿不作声了。
是啊,养尊处优时惯出来的天真和幼稚。
他从小性子温顺,又优柔寡断。更也不同于长兄天资过人,集尽身边万般宠爱,所以他从未被刻意要求,譬如变得更出色。
那时候父皇甚至私下与他说,让他只做一个只懂得享受吃喝玩乐的皇子就好,什么都不用学。言外之意,他最好是个废物。
温耿不是不明白先帝的一片苦心,于是,他听话努力地做个废物,不争也不抢。
天道无常,人算不如天算,最没用的他竟一朝冕冠称帝。
“不过陛下放心,就如长孙太公所言,臣还是臣。西北战争,臣随时候命。若是无其他事,臣就先退下了。”说完,温东言头也不回地走了。
温耿看着长兄远去的背影,怅然自语:“臣还是臣,君何能为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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