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希孟盘算着先从断发寺着手,到了断发寺,王希孟心中却难受起来。这半月之前与赵福金的幽会之地,在一把大火之后,残垣断壁,尽是破败之相,令人唏嘘不已。
原本可能存在的证据早已毁于一旦,王希孟也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只得退而求其次,打算乘夜偷挖神宵宫弟子高岗的坟,从高岗的死因上来挖掘出路。
高岗厚葬于杭州城东郊,神霄宫对杭州百姓传言:高岗已完成了来人间渡世的使命,回天宫述职去了。
王希孟听得心服口服。文人下笔之间,妙笔生花;神宵宫谈笑之间,屎上生花。但好歹高岗的灵魂得到了升华。
王希孟拿着铁锹,点着灯笼,乘夜到了东郊。那高岗的坟到不难找,只因这坟修得气派,周遭也没有其他坟来抢风水。神宵宫也是要面子的,气派的坟死人躺下去是什么滋味鬼知道,活人不操那份心,厚葬的滋味,从来是做给活人来“品尝”的。
深夜,阴风不断,盗墓贼王希孟虽早有准备,但心里的压力还是大,这活路他没玩过,倒不是怕鬼,怕的是人,人言可畏。
王希孟一直手心冒汗,费了大力气,好不容易将坟墓刨开,一口十六人抬的大棺材出现在眼前,有钱还是好,死了睡的都是宽床。王希孟觉得这床还是不够宽,不能委屈了高岗的尸体,得把它弄出来,毕竟没有比天地更宽的床了。
王希孟用铁锹撬开棺材板,心中便有些困惑,为何没有闻到该有的尸臭?难道神宵宫的防腐手段如此高明?
将灯笼照进棺材内仔细看去,王希孟只见高岗尸身完好无损,没有半点破败的气象。
王希孟且惊且喜,便开始褪去高岗的寿衣,查看其身上得伤势。衣服褪去,王希孟在高岗的心口处看见了伤口,伤口狭窄平整,应是利剑或匕首刺击所致。
正面行凶,要么武功压制逞凶,要么熟人乘其不备。
王希孟继续查看高岗的尸体,未见其他伤势,便苦思起来,一边摸着高岗的致命伤口,一边感受着这一击的风采。
突然间王希孟虚汗尽出,只觉得高岗的尸体不在那么冰冷,似乎开始回阳?疑惑的王希孟马上抓起高岗的手准备查看脉象,眼前却一花,只见尸体坐立起来,一掌将自己劈翻在地。
诈尸了。
不信鬼神之说的王希孟在这阴风之夜却疑神疑鬼,心生惧意,两股发抖,强迫自己与那“尸体”交手。相战不过数招,尘土飞扬,怯敌的王希孟比尘土好不到那里,被击飞得更远,眼睁睁地看着高岗的尸体翻身疾走。
待王希孟反应过来不是鬼的时候,高岗已经跑远了,追之不及。
王希孟抽了自己一耳光,骂道:“真是不成器的东西,心怀不轨,果然问心有愧,自己先败下阵来。这高岗定是服用了龟息散之类的药物,骗过杀他之人,借机假死。”
此地不宜久留,王希孟看着刨开坟墓思虑道:“先把高岗之墓被盗的消息传出去,且看神宵宫是否自乱阵脚,漏出马脚。”
大清早的,高岗被刨坟的事情就在杭州闹得众人皆知,百姓们嗅觉灵敏,人山人海的都跑来看热闹,甚至有不少人闻到了发财的味道,又多此一举的把高岗的坟打理得焕然一新,只等着人傻钱多的神宵宫看见之后,慷慨打赏。
王希孟给自己脸上贴了些胡子,伪装在人群里等看戏,可惜神宵宫的人还没来,官府的人却跑得勤快,可以理解,林灵素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惹不起,关键现在还躲不起。
知府大人郑居上来后,欣赏着这所“完美”的新坟,脸都黑了,这群刁民把案发现场都破坏了,还一脸的得意洋洋,得意之处又有些含蓄的居功至伟。
郑居上手舞足蹈的对着官差咆哮:“一群废物,还愣着作甚?统统赶走。”
王希孟跟着愤愤不平的人群离开,终于看见后知后觉的沈平虚和杨秋知带着神宵宫的人赶来了。可惜不能呆在现场收集线索了,王希孟当机立断,直奔神宵宫所住的青云观而去,先前入墓盗尸,现在入室盗窃。
青云观“人去观空”,剩下的都是些武功低微的道士,不足为虑。王希孟轻易的潜伏进去,马上开门见山的翻箱倒柜,干的很敬业。王希孟很敬业,但神宵宫的人更专业,没让他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王希孟比较失望,做了一个多时辰的无用功,得到的只是一身的臭汗,他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可惜进门容易出门难,沈平虚和杨秋知回来了,远远的都听见两人在斗嘴,王希孟一阵欣喜,找了间最大的房间,跳上房梁,藏了起来。
王希孟听见屋外沈平虚吼了一声:“师妹,到贫道房中说话,其他人等,观外守候。”
这最大的房间正是沈平虚的内修之室,待二人入室,沈平虚放低声音,首先发难:“至师妹拜入仙门来,我神宵宫便多有不太平……”
杨秋知却唱起高音作泼妇骂街之势:“说谁是扫把星?师兄何故含血喷人?”
沈平虚笑道:“不得不承认,师妹的确貌若天仙。至你入仙门来,先是陈师弟对你动了凡心,却不明不白的身死,如今高师弟……高师弟这厮又生死不明,师妹若不把那夜断发寺之事说过清楚,贫道定不善罢甘休。”
王希孟听得心惊,没想到杨秋知在神宵宫还闹了这一出,不过也不难理解,女人就算是堆屎也会招来蚊虫,更别说招蜂引蝶的花了。
杨秋知骂道:“还要说甚?好吧,且对你这牛鼻子最后说一次,那夜我和高师兄入寺刺杀王希孟和余图,我二人分头行事,我不知中了那个歹人的迷烟,醒来后,便躺在那杂种的床下。至于高师兄之事,我又如何知晓?”
沈平虚大笑道:“好啊,自称我,却连贫道二字也难得谦称一声,果然和贫道等人不是一心之人。”
杨秋知被抓住说话漏洞,一时语塞,吞吞吐吐的说:“你,你……,贫道定要告知仙师,你羞辱于我。”
沈平虚狂笑道:“哈哈哈,果然是背后搬弄是非,嚼烂舌根的妇人。”
王希孟正听到两人吵得要撕破脸的时候,却听屋外远处有个弟子吼道:“禀师傅,蔡鞗大人前来求见。”
听见来了贵客,两人立马整顿衣冠,待准备好后,沈平虚吼了一声:“速请蔡大人到贫道房中来叙事。”
蔡鞗进屋后也不顾什么礼仪,直接指点江山的说:“空坟之事,二位仙师作何解释?那高岗的尸体去了何处?”
蔡鞗失了礼数,沈平虚可不敢,待上了茶,沈平虚才回话说:“禀大人,贫道在坟堆处见有打斗的痕迹,应是两人相斗所致。贫道猜想,有人贪财盗墓,我那高师弟兴许是假死,活过来之后,与盗墓贼有了一番厮杀。”
“假死?”,蔡鞗脸色微变说:“闻所未闻。”
沈平虚说:“高师弟是贫道与师妹亲自将其入棺的,定然不会有错。当初贫道查看高师弟的尸身时,发现其口中有些药渣,当时未去细想,如今看来,他定是服用了药王谷类似于‘十日龟息散’的药物,待醒来后,脱身而去。”
蔡鞗点点头,又摇摇头说:“仙师虽说得在理,但那高岗若是假死,活过来之后,首要之事应是与回神宵宫,莫不是被盗墓贼抓了去?”
沈平虚尴尬地说:“高师弟不敢回来的。不怕大人笑话,此番杭州之行,恩师暗中指点贫道,高师弟的作用便是那诱敌的弃子。我这师弟心思活络,或许猜出了些什么,才有此下策,苟且性命。”
蔡鞗长了见识,夸奖道:“神宵宫真神。”
沈平虚冷冷一笑,叹道:“这高岗若是逃了还好,被盗墓贼抓去才是不妙。此子贪生怕死,必然口风不严,要坏大事。以贫道看来,这盗墓贼人,最大的万一,便是这些时日以来,藏身不现的王希孟。”
提到王希孟,蔡鞗一肚子的火气便冒了出来:“那王希孟,本官日日叫人揍他,一月来未曾间断,他却从不还手,故而未引起官司。本官又听闻神宵宫来杭州讲道,方请贵宫的仙友们借力行事。如今倒好,他在外面逍遥快活,我方却生出诸多事端。”
沈平虚安慰道:“此贼人如今官司缠身,已不可能官复原职,大人应高枕无忧,大人与帝姬的福缘,稳如泰山。”
“无忧个屁,”蔡鞗吼道:“此人不死,本官寝食难安。”
蔡鞗的话让沈平虚和杨秋知很尴尬,二人正不知道该如何回话来解开蔡鞗的心结,却听见蔡鞗对杨秋知笑道:“杨仙师,你与那王希孟已有了夫妻之事,你不如做过顺水人情,下嫁与他,如何?”
杨秋知气得暴跳如雷,正要不顾身份,开口骂人,却听见观外有吵闹之声,声如洪钟。
观外有人吵闹。沈平虚赶紧聪明地节外生枝,打断杨秋知,吼道:“是何人胆敢在观外喧哗?”
有一小道回话说:“是雷峰塔下卖面的老杨师傅,说是见不到杨师叔,便打死都不肯离去,我等皆不是他对手。”
尴尬的三人正好找到躲避尴尬的出路,沈平虚笑道:“师妹,我二人且先去看看是何人如此斗胆,大人请先稍等片刻。”
沈平虚和杨秋知出去后,在外面和老杨争吵了半天,蔡鞗见稍等片刻似乎变得无穷无尽,更像是后会无期,他气愤得摇头离开了。
王希孟见蔡鞗到观外去了,乘机溜之大吉。
走到街上,王希孟仔细地盘算着,看来高岗的假死真的是一场有蓄谋的意外,意外到沈平虚等人都有些一无所知,这高岗假死的目的难道真的是避免杀身之祸?
王希孟在路上不断地反推,力求通过现象看到真相,可惜唯一看到的是老杨快速的把他拉到胡同里没人的地方,一把菜刀驾到他脖子上说:“别以为你乔装打扮后老夫就认不出你,这些都是老夫当年玩剩下的虚招,炒冷饭而已。”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王希孟害怕的说:“你我比邻之间做买卖,我早知你是江湖退隐的高手,何必如此冲动,不如先放下屠刀……”
刀的压力更重了,老杨冷冷的说:“你必须娶我女儿,此事才有得谈。”
王希孟似乎明白的什么,却揣着明白装糊涂说:“阁下女儿是何人?”
装就要被打脸,王希孟吃了老杨一耳光,老杨狠狠的说:“明知故问,你污小女清白,若是敢说个‘不’字,老夫定让你血溅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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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余图在万卷书室看了一天书,短视的他觉得世间也许没有比这里更好的练功场地了,包吃,包你山珍海味;包住,包你高楼豪宅;包玩,包你玩物丧志。
龙翔云对待人才是舍得下血本的,不愧是干大事的人。
研习始终是件很枯燥的事情,成功以前的累积总是如此孤独。深夜,新摆设的香炉烟雾缭绕,更让人寂寞聊赖,余图犯着困,梦中好像看见葛天心向他走来……
来人不是葛天心,是龙翔云,“梦中”的余图兴奋地冲过去,差点来了次无性别攻击,可惜又有什么用?倒在了龙翔云的怀中。
龙翔云火急火燎的在余图身上乱翻,偷窃的事情明显没做过,手法很不专业。还好解人衣服的动作比较娴熟,多年在青楼喝花酒的苦练才做到了“善解人衣”,功夫不负有心人,今日又派上了大用场。
终于龙翔云焦急地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人御》?龙翔云拿着这块红布痛哭流滴,他看着余图满眼都是鄙视之色,这“脚夫”水平不行,送货太慢了,还得他自己亲自上门来取货,还好苦心人天不负,终于拿到了这份豪华大礼。
窃贼龙翔云又哭又笑的指天吼道:“在下年过天命之年又如何?莫道桑榆晚,微霞尚满天。这才是我龙某人的天命所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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