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厮杀之后,清晨又安静得不作声了,很有风声、雨声、读书声、我不作声的意味,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老天爷的心性的确让人不可琢磨,那人的心性呢?
“吴兄实有宗师风范,领命而来,却不联手行事,此番自信,令人动容。”方秋生冷冷地笑道。
吴道学的红色烟火在空中一闪一闪的,烟火不闪了,吴道学终于开口了:“别说那些无用之言,方才厮杀,确是精彩,多年未见也。惜方兄一世君子,给你半个时辰调息,再取你性命,也教天下之人,无言怨我。”
人爬得越高越是小心翼翼——谁能高处胜寒;人得到越多越是珍惜名声——谁愿遗臭万年。
“余图小子,出来吧,你岂能逃得过吴兄之手。”方秋生一边调息一边打着手势说道。
冰面下传来一些响动,只看见一个人影浮出冰面,瑟瑟发抖地爬了上来,用已变哑了的声音说道:“陆见闻前辈已死多时,章界前辈恐尚有一息之气,望方前辈救治。”
方秋生摇头叹气道:“凭老夫多年的经验,章界必是经脉尽碎,拖不得多少时辰了。如今恶战避无可避,当比先前凶险万千,我虽无偷生之念,却关系岛上近万兄弟的性命,我死,此后必定血流成河;我活,尚有一线生机。”
方秋生的话让吴道学笑出声音来,在吴道学看来,方秋生太盲目自信了,眼前的事都没搞定,方秋生应该想的是自己的后事,而不是后面的事。方秋生能不能活下来都是未知数,还关心别人的死活,眼力堪忧啊。
“小子过来跪下”,方秋生把余图喊来跪着,叹气道:“一路行来,我本怀疑你心怀不轨,并多有试探,可惜你武艺太差,掀不起风浪,故不疑虑,但终究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如今你我既是生死之交,危急之下,教你酒天揽月的步伐,虽无杀人之能,既作逃命之用,狡兔三窟也。”
方秋生说完,在余图耳边将心法说给他听,待他听熟悉了,便当场演示开来,同时口中朗诵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凌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诗念完,脚步停,风声息,时辰尽,战将至。
“脚舞生春风,邀月酒当空。何云生输得不冤。”吴道学悠悠说道。
方秋生不理会吴道学,对余图点头说道:“看仔细些。天下武者,为观高手名战,跋山涉水,不辞辛苦,皆因观一名战,实胜十年苦练。”
方秋生对余图说完,然后行抱拳礼道:“吴兄,请。”
“方兄,请。”吴道学嘻皮笑脸地吹着烟气说,烟气吹完,吴道学在空中缓缓升起,名副其实地把自己吹上天了。
空中的吴道学踏空而跳,两步之间跳过十余丈距离,身形直接出现在方秋生眼前。
吴道学踏空的速度让余图吃惊,吴道学踏空的声音让余图难受。这急速的踏空声尖啸得如撕心裂肺声。
高手如方秋生也忍无可忍,快速一击打在吴道学的脚底。两招相击,猛烈的碰撞声低沉得让余图想吐。余图只得将手中的剑插在腰间,然后双手护住双耳,勉强稳住心神。
此时,吴道学空中无形换气,第三步踏空而起,脚下聚气形成杀气,尖啸着打击在来不及反应的方秋生的胸口,方秋生在冰面上后退二十余步,终于卸去杀力,吐了口鲜血。
方秋生捂着胸口笑道:“天下人常言,吴盐胜雪。司马家将你排在何云生之前,确实不差,以理服人。”
吴道学从空中缓缓降下,笑而不语,他这手借御天地气息的功夫,确实骇人听闻,盛名二十来年,不是没有道理的。
从古至今,从来就不会缺少拉人下马进而上位的人。因此任何迎着世人风言风语,站在山巅的人,没有真才实学,谁站得住?谁站的稳?
吴道学明显是站得住,站得稳的人。
“请方兄长眼。”吴道学慢吞吞地笑道。
双手护耳的余图隐约之间才听完吴道学的话,一声更猛烈的尖啸声已经刺来。
余图难受得咬紧牙关,眯着的双眼看见吴道学弹射而起,弹射的气流冲击得余图双眼生疼,余图自我保护般地闭了下眼,又立即睁开,看见吴道学已经弹射到方秋生眼前。
吴道学御风的身法快如暴风,但方秋生双拳更快。余图看见方秋生的双臂势众如千手如来,展翅而开,聚翼而合,连绵不绝地锁死了吴道学的御风轨迹。
余图虽看得眼花缭乱,但见方秋生占上风,一时欣喜道:“水已开,包饺子下锅了。”
可惜饺子馅还是没包拢。吴道学以不可思议的曲线连续折身滑开方秋生的攻击,让方秋生扑了过空。
身形如鬼魅般的吴道学突然画着圆弧飘移到方秋生身后,反向跃身而起,一脚踢到方秋生的后背,把方秋生踢了个恶狗抢屎,嘴里咬了一大口的寒冰。
吴道学看着方秋生的破败样笑道:“易学生算学,算学演武学。曲者远,直者近,乃是至理,不知曲直之理,焉知远近之道?”
方秋生从冰面上爬起来,把嘴中的血水吐过干净,冷冷的看着眼前的吴道学,分析着他的经脉运转,他感到吴道学的体内气劲和血液流转快的可怕,可是当吴道学从空中降下不动时,吴道学似乎连血液都静止了。
方秋生贺道:“十载不见,恭贺吴兄的身法远在老夫之上。吴兄说老夫不知远近之道,是在下舍近求远了。”
吴道学点头微笑道“不知方兄可思虑得破解之法?”
方秋生不答,心中却有答案:远游身危,近以欺身,以动打静,画地为牢。
余图见方秋生拿起葫芦喝酒,喝着喝着,方秋生似乎站都站不稳起来。
余图正在担心方秋生,却见吴道学眉头紧锁,如临大敌。余图明白了,醉拳的最高心法呼之欲出,接下来之战,乃是生死之战。
方秋生左偏右倒地急奔至吴道学身前,忽然腰部扭曲,折身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双拳击向吴道学头部和脚部。这两拳角度之刁钻让吴道学不敢甩身滑开,难道要硬吃这一手?
余图又听见轰的一声尖啸,接着看见吴道学把自己压缩成肉球,滚过方秋生的双拳,然后展开身躯在空中连续踏气,纷纷躲过方秋生连绵不断的攻击。
待方秋生攻击势态老去,吴道学看准时机一脚直接深踏下去,就算缩骨功也避无可避。这一脚直接塌陷了方秋生的头顶。
这一脚攻速之快,声音撕裂着空气,也撕裂着方秋生的身体。
余图看得心惊肉跳,却没有在吴道学的脸上看到该有的喜悦。
吴道学脸上的拥有表情是疑惑和吃惊,因为从声音的音效上看端倪,音调太尖了,并不是人的身体碎裂的沉闷声。
吴道学明白过来,他这一脚踏中的只是方秋生留在空气中的一道残影。明白过来的吴道学也马上明白另一个事实,方秋生的拳头会毫无疑问地砸在自己身上。
咚的一声闷响,吴道学听到了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接着他又听见了自己吐血时的声音,最后是自己砸破冰面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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