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的气氛进入了前所未有的低气压。 自那一晚之后，刘蓉再也没有回家住过，而是让温祺帮忙把自己的所有东西都拿到了“温度”工厂的所在地。 零碎的东西比较多，温祺平时压根没有注意过这些家庭琐事，回来一趟也总是丢三落四，不是忘东就是忘西。但是不管麻烦温祺回来多少趟，刘蓉都坚持不靠近这里一步，自始至终都未曾露过面。 在前面几天频繁地回来取东西之后，温祺也很少再出现。偶尔必须要回来拿些东西，也都是趁着温青果和温绿树在学校上课的时候。 原本让人艳羡的家庭，时时刻刻充满着欢声笑语的房间，一夜之间变的冷冷清清，各据一方。 这一场闹剧导致的最终结果就是，温青果每天下完晚自习，还要抽时间去超市逛一逛，买一些零食和小菜，回家煮饭。 好在她跟温绿树平时花钱都不算大手大脚，手里有不少积蓄，暂且饿不死自己。 今天晚上下起了大雨，狂风呼啸。走在路上如果打了伞，不是被风吹翻，就是除了头发不被淋湿哪哪都遮不住。 眼见一时半会回不了家，温青果和温绿树索性在超市里慢慢逛着，顺便等雨下小一点再走。 暴雨来的突然，超市里被困住回不了家的人有很多。人潮攒动，温青果在前面一点一点地挤着，温绿树推着购物车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和超市里很多刚下班一起来买菜的两口子相差无异。 选水果的时候，温青果拿起一颗很大的柚子问：“提得动吗？” “当然，只要是你想吃的，我都能给你提回家。”温绿树回答的很干脆。 温青果将柚子放进了购物车，同时打了一个很漫长的哈欠。温绿树见了，不禁心疼起来：“果儿，都怪我，要不然你也不用这么晚还来超市。等下回去你不要再做夜宵了，我下面条给你吃吧。” 他最近刚学会了西红柿鸡蛋面，很热衷下厨。 温青果答应下来，不过还是说：“你不用自责，我不觉得你想解除领养关系有什么错。” “为什么？” 温绿树一直都很疑惑，她怎么会这么赞成他的这个决定。 虽然她平时跟温祺和刘蓉表现的并不亲昵，但是好歹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温青果对他们的感情和依赖，温绿树还是看的出来的。 已经走到了收银台，温青果忙着排队结账，没再回答他的问题。 出了超市，雨仍旧下的很大，门口拦的士的队伍排起了长龙，想坐车回去根本就不可能。 两个人站在门口等了一会，暴雨没有变小的趋势，时间却在毫不留情地划过，转眼就快要过十二点。 明天还要早起上学，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温青果左右看了看，把外套脱下来搭在头顶，想直接冲回去。温绿树不让，拦住她以后，转身进超市买了两件雨衣。 “果儿，辛苦你了，这么大的柚子我今天没有办法帮你提了。”温绿树把书包背在胸前，在温青果面前蹲下身：“爬上来，我背你回去。柚子你要是提不动，就放我头顶上。” “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不行。”温绿树强势拒绝：“鞋子湿了容易感冒，而且女孩子要少沾凉水。” 说完，也不给温青果拒绝的机会，他直接拉起她的两条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确保温青果用雨衣把自己遮的很严实后，温绿树毫不犹豫地冲进了大雨中。 路面到处都是积水，已经快要漫过膝盖，水中还漂浮着许多垃圾，一脚下去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踩在什么东西上，一会软一会硬。 迎面而来的雨水让温绿树连眼睛都几乎睁不开，该往哪走完全是靠猜和试探，步伐不得已比以往慢了许多。 雨水像是整盆整盆地从天上倒下来，砸在人的皮肤又冷又痛。温青果仅仅是双手露在外面就觉得冷，温绿树却要迎风而走，双腿还泡在水里，难以想象他会冻成什么样子。 当温绿树再次把温青果往上托了托时，温青果终于忍不住了：“绿树，让我下来自己走吧。” “不要，乖乖让我背着，我好久都没有这样背你走路了。果儿长大之后，独立的一点都不讨喜。”温绿树略带埋怨。 小时候温青果比较懒，出门玩总是走两步就不愿意走了。往往那个时候爸爸妈妈手上拎的东西又多，没办法抱她，温绿树就会毛遂自荐主动背她回家。 男孩子长的晚，两个人当时还是差不多的个子，温青果被他背着，脚都快拖到地上了。 不过尽管是这样，温绿树也很乐此不疲。发展到后来就是不管温青果累不累，只要是一起出门散步什么的，他总会背着温青果走一段。 “小树，以前背我回家，你应该很累吧？”温青果拢了拢手臂，抱紧了身下的人。 “果儿，实不相瞒，你小时候几乎比现在还要胖。” “还不都怪你，为了不让爸妈骂你，每次吃不完的饭都丢给我。” “嘿嘿，我是想让你多吃一点嘛。” “其实我们这些小把戏爸妈都知道的，只是懒得戳破我们，他们也乐得偷偷看戏。” 这一段路其实并不远，平时回家走个五分钟就到了，今天硬是耗了整整半个小时。不过一路有温青果陪着说话，温绿树倒也不觉得时间过的有多慢。 拖着又湿又重的双腿上了楼梯，回到家，温绿树整个人都几近虚脱，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干的。 温青果顾不上收拾自己，拿了拖鞋就要给他换，已经蹲下身准备帮他脱鞋了，他却忽然往后一退，吓的温青果失去重心差点坐在地上。 “怎么了？” “没，没事，我自己来。” 温青果拧起眉，不乐意了：“我帮你。”命令的语气。 “不用。”温绿树又退了一步，且说话的语速也比平时快了许多：“果儿你也累了，先去休息吧。” 这一次，温青果没再说话，而是站起身，目光直直地与他对视着。 在他们一起生活的十四年里，温绿树从来没有对温青果说过谎，也从来没有遮遮掩掩过。大多数时候，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温青果都可以从中看出背后的意思。 周舟常说：“如果不是因为你们差了一岁，我都要怀疑你们是异卵龙凤胎了，默契简直比传说中的双胞胎还要准。” 所以，当温绿树开始吞吞吐吐的时候，温青果立即明白他有事情瞒着自己。 “你脚上，受伤了？”她只想到这一种可能。 回来的路上看不清地面，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沉在水底，如果不是因为温绿树一路走的小心仔细，他们甚至差点掉进下水道里去。 两个人实在是太亲近了，连彼此身上的哪根青筋比较明显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温绿树知道瞒不住她，又不想让她太过担心，于是嘻嘻哈哈地笑：“果儿你猜的真准，小伤，刚刚被树枝划了一下。我现在去冲个澡，等会出来贴个创可贴就没事了。” 洗手间在房间的最角落，走过去需要跨越整个客厅。尽管温绿树尽量装的若无其事，可那直达心底的痛意还是让他忍不住瘸了一下。 如果温青果信了他的话也就算了，可偏偏她压根连一个字都不信，一直盯着他。那一点点微乎其微的反常，自然没有逃脱她的法眼。 温青果站在门口，说话间不带多余的情绪，明明和往常无异的口气，却叫温绿树没来由地心头一震，顿时一敢都不敢动。 她说：“脱鞋，我要检查。” 温绿树退回到门口，一点机灵都不敢抖，坐在地上乖乖地脱了鞋子和袜子。大概因为不小心扯到伤口，他一个堂堂男子汉都控制不住地龇了一下嘴，可见是真的痛到忍无可忍。 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词语来形容，温青果看到他脚上的伤口时，只觉得呼吸骤然一紧，心脏都差点忘记了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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