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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欢此时已经进了房间,打着哈欠道:“什么人!也不过是个外戚罢了!若不是他爷爷把女儿卖到宫里去,他也不过是个平常人,想进我们这个院门儿也没钱进来呢!”

芸惜听了这话,吓得忙伸手去堵她的嘴:“你这些话以后可别再乱说了,你当京城是扬州么!这里可都是手眼通天的人!一句话说得不对,抄家灭族都有可能呢!我看你这两年在扬州,是让冯五爷给惯坏了,真真天不怕地不怕,什么话都敢说得出口呢!”

清欢听她提起冯五爷,登时拉下脸来,冷笑道:“你以为冯五爷好伺候么!他能做上南漕帮的帮主之位,那也是杀人不眨眼的,在扬州也算是说一不二,气焰熏天呢!他若是个好相与的人我也不至于跑到京城来了!”

芸惜叹气道:“冯五爷要你入冯府做妾,你不愿意,就跑到京城来。现在周二爷要你入府做妾,你还是不愿意。我的好表姐,你到底想要嫁给谁去?难道你还想嫁到王府皇宫去?还是你不愿意做妾,想做正牌太太去!表姐,别怪我说你,你就是心太高了!”

她这一句心太高说出来,清欢一时再无话可回了。从小到大,有太多的人对她说过这句话:“清欢,你的心太高了!”她无话可驳,因为她自己知道,她就是心太高!可是和她的心比起来,她的命又实在是太薄了!

她从小就生的一副好相貌,比别的女孩子都漂亮,人人见了她都会夸一句:“天生丽质,真真是老天爷赏饭吃!”她小时候不懂事,还为此得意过,现在想来真觉得难过。她也不知是应该感谢老天爷呢,还是应该恨老天爷才是。老天爷给了她这般过人的美貌,却又同时给了她这样一个卑贱不堪的出身。她若是出生在一个平常的人家,这样的美貌,长大必能正经嫁个读书人,做个正头娘子。若是丈夫争气些,读书考上进士,做了官,她也能跟着成个官太太或是诰命夫人!可是她偏偏生在这样的乐户家庭里,一出生就入了贱籍,命中注定要给人做吹拉弹吹的娼优私妓。平常人家的女子再不济也能找个男人成婚,做正经夫妻。她却是要生得好、唱得好、运气好、什么都好才有可能嫁给人做小妾去!若想做个正头娘子,只能也找个乐户出身的男子,或是唱戏的,或是弹弦子的,然后两个人再生出一堆象他们这样的,一出生就是贱籍的儿女,把男孩子送去学戏,女孩子送到行院里,世世代代就这样过下去。她想想就觉得不服气!芸惜问她到底想要嫁给什么人!她没法回答,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想要嫁给谁去?也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过什么日子!她只知道她不想嫁给谁?不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当初她十五岁在扬州刚出道,一上来就遇上南漕帮的帮主冯靖山冯五爷,冯五爷一见了她就立刻把她包了下来,养在外宅里,还特意提拔她哥哥做了把头儿。别人都羡慕她得了冯五爷的青眼,过上了锦衣玉食的好日子,没有一个人觉出她的不甘心,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她应该不甘心!冯五爷当年五十有四,比她祖父还大一岁,他身体已发胖走样儿,头发胡子全都斑白了,眼角皱纹像纵横交错的沟壑。更别提他出身于草莽,粗鲁无文,每次说话第一句必先是骂人。要不是漕帮事务繁忙,冯五爷又总在漕船上跑,一年里也没有多少时间来她这里住,她觉得自己恐怕根本无法忍耐在他身边待上三年!

半年前,她娘突然兴冲冲的跑来告诉她,说冯五爷想把她抬进府里去做妾。她娘当时高兴的合不拢嘴,她却害怕的合不上眼,除了厌恶冯五爷以外,让她更害怕的是冯夫人。据说冯夫人是个特别厉害的人,冯五爷以前抬进府里的那些侍妾,要不被她折磨死,要不被她折磨的生不如死!可笑她娘还在那里做美梦,说是以后她入了冯府,再为冯五爷生个儿子出来,就算是从此一步登天了,连她哥哥也能在漕帮里有所倚仗了!也不想想冯五爷嫡出的儿子就有五个,最小的那个都比她年纪大,庶出的孩子却一个也没有,可见冯夫人的厉害。

她紧急找来她哥哥长弓商量这件事,长弓和她娘不一样,只要是关于她的事情,他永远不会先问这件事会不会有什么好处?会不会发财?他只会问她愿不愿意。她跟长弓说她不愿意,她不想给冯五爷这样又老又丑的粗汉做妾,红颜配白发,把一辈子的青春都虚掷在冯府后宅里,更别说还要忍受冯五爷那可怕老婆的折磨。长弓答应帮她想办法,她也全心全意的相信他,她们两个是孪生兄妹,心意相通,比一般的亲兄妹又要更亲一些。她的心高,长弓的心更高,不过长弓比她强,他有值得心高的本事。小时候家里送长弓去戏班子里学戏,他学的武生,功夫练的好,人人都他说以后登台肯定一炮而红。可是长弓并不愿意,他跟她说:“戏唱的再好再红也是下九流,巴结那些有钱人,让人玩弄!”

后来他偷偷跑出了戏班,独自去江湖上闯荡,仗着好功夫入了漕帮,结交了不少兄弟,也挣了不少的钱!他做了漕帮的把头儿,人人都说是冯五爷看在他有个漂亮妹妹的面子上才提拔他的,其实长弓自己就很有本事,就算没有她,早晚也会冒头!

她娘曾说过,她和长弓出生时是难产,长弓当时先露了个头儿,可是无论接生婆怎么拉都拉不出来,后来才知道,是因为她的手握住了长弓的脚呢!可能是因为这样,她生来注定就是要拖长弓的后腿的。最终,她没有进冯五爷的府,而是在长弓的保护下,带着她娘和年幼的弟妹逃出了扬州,一路逃到京城来。除了一些金银细软,其它大件的东西全都没有拿,连长弓在南漕帮的前程也一起丢掉了。她娘一直骂她是害了己又害人,现在大家都要两手空空的从头开始。她这里还不知前路如何,只能两眼一抹黑的混日子,而长弓却已迅速在北漕帮重新谋了差事,可见也不是人人都配心气儿高的,要心高也得要有那心高的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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