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莞听得那马车中的声音疲惫不堪，再不似之前的慵懒散漫，带了一丝沙哑和沉闷。
“许小姐是来寻本王报仇的？”
许清莞摇摇头，轻声回到：“小女子不为寻仇，只为寻人。”
马车里一片静寂，过了良久，车帘被一只修长又苍白的手指慢慢挑开了来，景玄曦缓缓从车厢中探出身子，在马车外站定了。许清莞抬眼望去，不过数日而已，那默王竟似换了个人一般，神色萎靡，满目沧桑，哪里还有从前那般风流倜傥的模样。
景玄曦静静的打量着许清莞，那小小的身子竟没有丝毫惧意，就那般婷婷玉立在前方，一个柔弱的女子究竟是对那兵马司指挥怀了多深的情意，才有勇气孤身前来此地。景玄曦心底隐隐作疼，垂了眸，低低唤了一句：“你随我来。”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到后侧榕树下，景玄曦转过身来，眼神略有些艳羡的苦笑到：“方大人能有你这般的知音，应是可以瞑目了。你想问的，我只能说一句，我实在是不知。”
许清莞点点头，倒很是坦然。
“果然，只是不问上一句终有些放心不下。”
景玄曦倒有些奇了：“我说的你竟是信了？”
“信的，为何不信。默王殿下出事后，钱家一干人等消失得无影无踪，名下产业和财物也一早转移了个干干净净。哪儿有主子遭罪，属下开溜的道理，可想而知默王殿下也不过是枚棋子罢了。更何况那日我在树上看得清楚，那钱家暗卫只顾着掩护钱家四少逃出生天，根本没管殿下的死活，即便如此，殿下被皇上质疑时为何还是一声不吭？殿下心中莫非竟是不恨的？”
景玄曦笑得越发凄凉，眼角竟有点点泪花闪现，轻轻颔首回到：“恨的，怎能不恨，不过是……比恨更多罢了。”
中间那字说得含糊，许清莞听不真切，却领会到了其中深意，倒有些倾佩这看似玩世不恭实则坚定不移的男子起来。
景玄曦又轻轻问到：“若有一天你遇着了他，可否留他一条性命？”
许清莞垂了眼帘，咬了下唇久久不答。良久，景玄曦长叹一声：“罢了，于我是他，于你却是那方大人。若换作我处在你的境地，只怕是抽筋剔骨都嫌轻的。只是你记得替我问上一句……可曾用过真心？到时候记得写了信回我。”
许清莞这次没有犹疑的点点头应了，向景玄曦道过了别，便准备自行离去。景玄曦出声唤了，犹豫再三，还是松了口：“亦显素日里都待在别院陪我，轻易不会出去，只是喜好音律，偶尔要去那天音殿坐上一日半日，至于还会不会去那里，我也是不知的。此外，钱家别院的暗卫从三年前由亦显陆陆续续召进府里，耳后发间藏了刺青一事，我的确不知情，倒是有两次被我撞见暗卫私下向亦显禀报时，所用之语非本国之言。钱家家主十余年前从青州到皇城扎根，白手起家做到如今的地步，我与之相见甚少，连模样都记不太清，除了与亦显的私交，与钱家也不过生意上往来罢了。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言尽于此，许小姐多加珍重。”
许清莞恭恭敬敬的抬手行了一礼。
“清莞多谢默王殿下坦诚相告。”
景玄曦伸手从怀中取出一物，递到许清莞眼前，许清莞定睛瞧了，竟是一块极为精美的玉佩，中间工工整整的刻了一个曦字。许清莞不解的抬起头来，却听得景玄曦淡淡说到：“我在皇城的产业均由这块玉佩调度，以后只怕是需不着了。你且替我收着，需要之时持了玉佩去寻铺子里的掌柜，他们自会替你打点。”
许清莞还想推脱，景玄曦袖袍一挥，施施然转过身去，竟大步流星的自行回了马车。许清莞只听得那一贯肆意而行的男子轻飘飘的传来一句：“你无需多虑，也算我帮他赎些罪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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