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巧娘没了奶水,除了宁王氏,一家子都着急。 这不足月的孩子,也吃不了什么别的东西啊。 宁耀祖向宁王氏求救,宁王氏不想管,但架不住宁德远的眼刀子,只得从柜子里拿出一一小把米,犹豫了一下,手又抖了抖,最后只剩下手心一小把。 “煮点米汤给小五喝,这些就够了。她这么小的人,吃不了几口。”宁王氏嘴里念叨着,一脸肉疼的把米放到盆里,生怕掉一粒。 宁耀祖接过来一看,眉头顿时皱起来:“娘,这也太少了。几十粒米,够干啥的?” 不仅少,米因为存放的时间太久,已经有些发黑发霉。 “这还嫌少?”宁王氏的脸立即挂了下来,“大米多金贵?一年到头也就剩这么点米,过年都舍不得吃,你的娃有多金贵?” 不等宁耀祖说话,宁德远一声吼:“说什么呢?金子也比不上我孙子要紧!赶紧把米袋子拿出来!” 宁王氏撇撇嘴,嘀嘀咕咕把小半袋米提出来,道:“米搁这,小五的米汤我来煮,省的浪费,要么贴补了别人。” “什么别人,都是自家人。” 宁德远不悦的说道,“如今家里只有耀祖一个人忙地里的活计,等我好了,地里的活我干,耀祖出去镇上做工赚生计,贴补家用。有了儿子得好好干。” 老爷子病了这几年,家里头穷的几乎揭不开锅,若非大女儿宁翠红和女婿赵贵时常接济一点,只怕老爷子连吃药的钱都没有。 宁耀祖早就想出去做工贴补生计。 他有些高兴:“爹您可得快些好起来。” “只要能天天看着我大孙子,我就好得快!”宁耀祖乐呵呵的端着一碗药,一口气灌下去,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换作平常,他连喝都不肯喝。 宁王氏见此,好歹有点安慰。 如果老头子的病好起来,家里的日子,兴许能好过一点。 不至于现在一天三顿喝稀饭,吃野菜和粗面馍馍。 宁耀祖催促老娘:“娘,您快些煮米汤来,小五正饿着呢,早上起来到现在,就喝了点水。” “我知道。” 宁王氏抓了把米朝厨房走。 周元宝在院子里玩,冲过来叫道:“阿婆,弄什么好吃的,我要吃!” 宁王氏看见外孙子,立即笑的满脸皱纹:“元宝啊,你到旁边玩一会,阿婆煮粥给小五吃。” “我要吃米饭!”周元宝叫道。 “米饭啊……”宁王氏有些为难。 这时小姑宁翠柳走过来,看了眼盆,问道:“娘这是弄给宁小五吃的?” “是啊,你嫂子没奶水了。小五饿着呢。” “一个也是吃,两个也是吃,娘给我们元宝也做一碗米饭吃。”宁翠柳说道,“元宝都好几个月没吃米饭了。饿瘦了都。” 宁王氏顿时就心疼起来:“好好,给我们元宝煮饭吃。” 她把盆里的米又抓起来一半,回屋再去一些来,都留着给元宝蒸米饭吃。 最后煮好的稀粥端到吴巧娘面前时,只有碗底几粒大米,水清的都能照见人影。 宁清羽躺在床上饿的有气无力的,只能啃着手指头画饼充饥。 她知道吴巧娘真的没奶,就算哭也没用。 小女儿这么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饿了也只是眼巴巴的啃手指,越发让吴巧娘心里难受。 她用勺子把粥舀一点送到女儿嘴边,小婴儿立即张开嘴,急不可耐的使劲吸,吸完了又眼巴巴的朝碗里瞅。 吴巧娘把碗底的大米凑成一勺子,碾碎了给她吃。 宁清羽穿越到这里来头一回吃上了大米的滋味,感动的几乎要掉眼泪。 真香啊! 她扒拉着吴巧娘的手,张着嘴还要吃。 吴巧娘看着只剩清水的碗,一下子就哭了。 宁清羽有点懵,用小手摸她的脸。 “小五,娘没用,都怪娘没用,连顿饱饭都不能给小五吃……”吴巧娘呜呜咽咽的哭着说道。 宁清羽明白了。 原来只有这么多。 碗里已经没有米了。 宁清羽在心里苦笑,只好闭上嘴。 荷花举着块洗的发白的旧帕子,把吴巧娘的眼泪擦干净,柔声说:“娘,把馍馍掰碎了泡着给弟弟吃呢?” “哪里有馍呢。” “昨儿我的半块馍馍留着没吃。”荷花回屋里,取来半块黑乎乎的粗馍,用手细细的掰碎了,放到米汤里泡开。 吴巧娘看着大女儿细弱的手腕,心疼的说:“荷花,一天就半个馍,你咋不吃?” “我吃了马菜饼子就够了。”荷花腼腆的笑笑,舀一勺子馍馍糊糊,送到宁清羽嘴边。 粗粮啊。 好东西。 宁清羽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张开嘴吃下糊糊。 东西一入嘴,她才知道自己太天真。 这所谓的粗馍馍,是真的粗啊。 吃的简直剌嗓子。 咽都咽不下去。 她吃的直翻白眼,拼命咽下去。 “我们小五真乖。”荷花很高兴,忙又送一勺子到宁清羽嘴里。 宁清羽吃下第二勺子,谁知刚咽下去,就情不自禁的全都吐了出来。 糊糊吐了她和吴巧娘满身。 宁清羽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呆呆的躺在娘亲臂弯里。 “咋了这是!”吴巧娘吓坏了,猛地把小女儿抱起来。 荷花也慌了手脚,慌忙出去打水过来给她洗干净,把她的围兜子换下来,小嘴擦干净。 宁清羽有些不舒服,加上饿,就蔫蔫儿的依偎在吴巧娘怀中。 吴巧娘心疼的眼泪直掉。 这时宁耀祖走进来,看见这一幕,顿时气的涨红了脸。 “我去找娘!”他调头便走。 院子里,周元宝正一手捏着一个鸡蛋,宁王氏捧着碗追着他,哄着说:“元宝元宝,快过来吃饭,吃你最喜欢的米饭!” 梨花和菜花站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 “你们两个馋丫头,看什么看!”周元宝一脸嘚瑟的举着鸡蛋,一口一个,塞的满嘴都是。 菜花口水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梨花瞪了眼周元宝:“谁稀罕你的臭鸡蛋,菜花,我们走!姐去掏鸟蛋给你吃,保证比鸡蛋还香!” 宁耀祖仔细一看,老娘手里竟然是满满一碗白米饭! 他气的直哆嗦:“娘,小五饿的在屋里直哭,让您煮粥,您放三五粒米,却把米都拿来给元宝煮饭吃!” 宁翠柳听了有点不乐意,道:“哥,娘给元宝煮点饭怎么了……” “你给我闭嘴!” 宁耀祖气的冲妹妹吼道,“元宝都多大了?每天霸占着巧娘和小五的鸡蛋吃,还想怎么样?要吃米饭,滚回周家吃去!” 宁翠柳被吼的一个字也不敢吭声。 这个哥哥虽说平日里老实巴交,一旦真的发火,也还是挺吓人的。 正屋里头的宁德远一听老婆子竟然把宝贝孙子的大米给外孙子吃了,气的直接就把烟袋锅子扔宁王氏脸上了。 “混账!”他骂道。 “你发什么火啊,元宝也是孙子,咋就不能给他吃点?”宁王氏理直气壮的辩解。 “周元宝要是改姓宁,这米就给他吃!”宁德远吼道,“去把鸡蛋和米都拿过来!” 还剩半筐鸡蛋和小半袋米。 宁德远把宁耀祖叫来,指着鸡蛋和米,说道:“你把这些都拿东屋里,米留着给小五煮粥吃,鸡蛋拿去给你媳妇吃,补补身子。娃还小,这奶水也不是一定没了,补补身子还能有。” “谢谢爹。” 宁耀祖在老娘的眼刀子下,提着鸡蛋和米回屋了。 荷花立即拿出一碗米,细致的煮了一碗稀烂的米粥,给宁清羽喂下去。 宁清羽这才算填饱肚子。 这时梅花从外头回来,头发身上都湿漉漉的,裤腿儿挽着,鞋子也湿了。 “梅花,你这是怎么了,去河边玩水了?”吴巧娘瞪着眼睛问,“就这一双鞋,湿了拿什么换?” 梅花手里提着一只小木桶。 她把木桶举起来,脏兮兮都是泥巴的小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娘,我在河边抓了一条鱼,我听刘大娘说,炖鱼汤给娘吃,小五就有奶喝了。” 吴巧娘愣住。 荷花拿着毛巾走过去,给她擦脸,问道:“抓鱼怎么连身上也湿了?” “泥巴太滑了,摔了一跤。”梅花不好意思的说,“姐,把这个鱼炖给娘吃。” 荷花接过鱼,回头对宁耀祖说:“爹,我看这法子行。从明天开始,我和梅花每天都去捞鱼,咱家不是还有一张小网吗?” 宁耀祖心里难受的不行,愧疚的不行:“你们两个女娃抓什么鱼,别管了,以后爹去抓鱼。你们在家照顾娘和小五就行。” 受到梅花的启发,吴巧娘说:“我刚才从这些鸡蛋里,也挑了十几个种蛋,咱们拿去给隔壁虎子娘,她家有老母鸡,帮着孵出小鸡,养着过半年就能下蛋给小五吃了。” “好好,我找草籽喂小鸡。”梅花立即说道。 吴巧娘看着懂事的女儿,安然入睡的小女儿,心里甜甜的,酸酸的。 宁耀祖坐到她身边,轻声说:“别担心,有我在呢,不会叫孩子们饿肚子的,等爹好了,我就去镇上做工。咱们日子会好过起来的。” “嗯。”吴巧娘流着泪点头。 正当宁清羽过着喝米汤的“清苦”日子时,宁家小院竟然来了客人。 易清和容哥儿。 易清手中牵着一只大母羊,容哥儿手里牵着一只小羊羔子。 他们俩一站到门口,吓坏了宁翠柳和周元宝。 “有坏蛋!”周元宝吓的朝宁翠柳身后躲。 宁翠柳看着易清脸上的伤疤,也很害怕,转身就喊:“哥,来人了!” 宁耀祖正蹲在井边磨镰刀,闻言抬头一看,顿时又惊又喜,扔了镰刀就奔过来:“恩公,恩公您怎么找来了?快,快进来坐!” 宁翠柳知道了,原来这就是捡走了小五的叔侄俩。 吴巧娘和荷花等人听说他们来了,也都很高兴,赶着请他们进来坐。 易清和容哥儿牵着羊进来,易清认真严谨的说道:“我们不坐。容哥儿说想小宝了,我们便来了。” 容哥儿的小脸立即就红了,辩解道:“我哪有,是……是羊想小宝了!” 老羊:“咩咩??” 梨花脆声问:“羊也认识我们家小五吗?” “这是易叔专程从山上猎的母羊,给小宝喝羊奶的。”容哥儿解释。 “我们想着这羊搁家里也没有用处,还得花时间割草喂,收拾它们的粪便。”易清接话说道,“所以,特意打听了你们家的住处,把羊送来给小宝。这两只羊,你们家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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