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奶

男人牵着他，快步走到石头前，弯腰揭开蓝布，一眼看见了婴儿粉色的小脸。　　　　“是个小宝。”小男孩蹲到襁褓前，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看着小婴儿，眼神露出几分好奇，“是谁家丢失的吗？”　　　　男人拧眉，伸手摸摸婴儿的额头，有些烫。　　　　婴儿似乎感觉到他的触碰，睁开眼，一双黑宝石般的眸子盯着他，哼唧了几声，却蔫蔫儿的，声音也无力。　　　　“好像病了。”男人也没照顾过这么小的孩子，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下手。　　　　“叔，这里风大，小宝被吹病了。”男孩说。　　　　“应该是谁家丢弃的孩子，想来，是个女孩。”男人声音低沉，“把她带着吧，找大夫瞧瞧，好歹是一条命。”　　　　男孩露出几分高兴：“好，带着她。”　　　　男人便弯腰把襁褓抱了起来。　　　　忽然，他的动作顿住，低头，看见婴儿的小手，握住了他一根手指头。　　　　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中，萦绕着一层水汽。　　　　这让男人坚硬的脸部线条，变得柔软了几分。　　　　小男孩惦着脚尖，朝襁褓里看，说道：“叔，小宝病了，咱们要去镇上找郎中。”　　　　“好。”　　　　男人点点头，一手抱着襁褓，一手牵着小男孩，走在崎岖的山路上，一路穿出林子，来到镇上，找到一间医馆。　　　　医馆不大，除了两个小学徒，只有一个老大夫坐诊。　　　　老大夫看见这容貌狰狞的男人，抱着一个不足月的婴儿，手里还牵着个三四岁的孩子，心里就有些疑惑。　　　　“我在路上捡到的。”男人简洁的解释，“好像病了，大夫给看看。”　　　　老夫人皱眉。　　　　这世道，虽然不太好过，但真能做出抛弃孩子这种事的人家，也并不是很多。　　　　“来，放到这里，给我看看。”老大夫卷起袖子，把襁褓松开，“这么热的天，别给她裹这么多。哎呀，发热了。”　　　　老大夫嘟囔着叹气。　　　　这么小点的孩子生病，那真是要命。　　　　“我给她开剂药，喝点先把热退了。”老大夫凝神给婴儿检查了一遍，“发热没什么，就怕引起别的什么病症。孩子太小了。”　　　　他按了按婴儿的小肚皮，皱眉：“看样子许久没吃东西了，你们带回去，先弄点吃的给她，然后煎药喂下去。若是有咳嗽，再带给我瞧瞧。”　　　　大夫坐下，拿起笔，斟酌片刻，写了张方子，递给男人。　　　　男人接着过去柜台抓药，付了三十文钱，提着三包药，返回，对小男孩说：“容哥儿，咱们走吧。”　　　　小男孩主动伸手接过药包：“叔，给我提着。”　　　　男人没说什么，伸手抱起婴儿，一大一小离开医馆。　　　　来到街上，容哥儿说：“叔，刚才大夫说，小宝饿了，咱们去买吃的吧？”　　　　男人道：“她太小了，不能吃饭。”　　　　“那小宝应该吃什么？”　　　　“喂奶。”男人扫了眼周围，有些踌躇。　　　　容哥儿问：“叔，哪里有卖奶的？”　　　　“嗯，我不知道。”男人的冷硬脸庞，浮现一缕淡淡的红色，“不过，我们可以先跟别人借一点。”　　　　“去哪儿借呀？”　　　　“跟生完孩子的女子借。”　　　　男人认真严谨的解释，抱着婴儿，在街上走了一会儿，刚好看见有户人家，门口坐着个年轻妇人，怀里抱着几个月大的孩子。　　　　女子看见他怀里的婴儿，也不免露出几分好奇之色。　　　　“叔，那位大嫂一定有奶可以借，她的小宝也很小。”容哥儿认真的说给他听。　　　　“恩，我知道。”男人站在原地，沉默片刻，低头看着婴儿饿的有些干的嘴唇，对男孩说道，“容哥儿，你去帮叔问问。”　　　　“我？”容哥儿眨眨眼。　　　　“嗯，叔是男人，借这种东西，会让人觉得耍流氓。”　　　　“噢。”容哥儿懂了，迈着小短腿跑到那妇人面前，与妇人说了几句话，还回头指指男人。　　妇人露出几分同情的表情。　　　　容哥儿冲男人招手：“叔，快来。”　　　　男人走过去。　　　　妇人看清他脸上的伤疤，露出更加同情的目光，道：“唉，你家娘子真是狠心，这么小的娃儿，怎么就能忍心抛下走了呢。”　　　　男人：“？？”　　　　他看向容哥儿。　　　　容哥儿一脸无辜。　　　　妇人伸手：“来，给我吧，我喂一喂这孩子。”　　　　男人虽然不明所以，但听见她愿意喂奶，心中倒也松了口气，急忙把孩子放到女子的臂弯里，又主动伸手，把妇人熟睡的孩子抱起来。　　　　妇人看清婴儿的脸蛋，叹了一声：“长得真白，真俊。不过，小脸都有点发青，这得是饿了多久？你们男人哪里会照顾娃儿，好歹让娃儿吃饱啊。”　　　　她唠叨着，动作娴熟的伸手解开衣襟盘扣，撩起衣裳——　　　　男人脸色却有些不自然，慢慢背过身去。　　　　容哥儿也默默转过身，二人并排而立，一个看天，一个看地。　　　　妇人却一点也没在意他们俩的表现。　　　　此时她双手托着女婴，低头温柔的看着她。　　　　女婴显然是饿坏了，双手抓住她的衣襟，闭着眼睛使劲吮吸，咕嘟咕嘟大口吞咽。　　　　没过多久，女婴的吮吸的动作慢下来，最后停下不动，张开嘴松开妇人，微微张着小嘴，闭上眼睛睡着了。　　　　唇角还残留着乳白色的奶液。　　　　妇人从腋下抽出帕子，细致的给她嘴角擦干净，放下衣襟，对男人说：“好了，她吃饱睡着了。”　　　　男人和容哥儿回头，看见女婴满足的睡颜，不由得齐齐松了口气。　　　　男人把孩子给妇人，然后抱起女婴，又从腰间挂着的钱袋里，拿出一把铜板，“大嫂，实在太谢谢你了。”　　　　妇人愣了愣，笑道：“不用不用，你娘子走了，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娃也不容易，省下来钱拿回去买点吃的。最好啊，买头产奶的羊，羊奶煮熟了喂给孩子吃，也是一样的。”　　　　“羊奶也可以喂吗？”　　　　“可以。”妇人说道，“这孩子还这么点大，一天吃好几顿奶，你们总不没法子天天出去借？”　　　　“谢谢大嫂指点。”男人见她不要钱，便收回手，把背囊里一只野兔拿出来，放到地上，说道，“我自己打的，谢谢大嫂。”　　　　说完，他抱着婴儿，牵着容哥儿的手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