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家兄妹把猪卖掉以后没几日，到了学校领通知书的时候了。 叶绿起床以后，虽然记得当日要取成绩，可是却一点心情都没有。 反正不论如何，她都不会再念书了，所以，她到底是考了什么样的成绩有什么关系呢？ 等吃完早饭，叶绿正打算去后院割草，叶均叫住她，“叶绿，别去干活了，走，我们领通知书去。” “哥哥，你顺道帮我领了吧，家里事情多，我得多割点草，一会儿还要拔萝卜回来，明天好卖呢。” 叶均听了这话，深深看着她，道，“好吧，那我去取通知书。” 叶均说完话，便背起一个背篓走了。 叶绿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身影渐渐消失在不远处那一条乡村公路，心里有一种莫名的酸涩涌入心头，眼泪不由自主在眼眶打转起来，心口好像有一块大石压着，但是她却只能任由这大石一直压着。 而此时的叶绿并不知道，在她泪眼婆娑的时候看向远方的时候，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叶均正躲在这里静静看着她。 叶均视力很好，即使隔得远，但是叶绿素白面容上那梨花带雨似的泪珠，竟也看得分明，好像有什么滴在他的心口，堵得他下意识伸出手掌，想要把她晶莹的泪珠接住。 只是他手伸出去，而远处，她的眼泪静静掉落，她转身，快步走入了叶家的屋子。 家里还有一大堆农活要做，割草切草喂猪喂鸡鸭砍柴火，给叶奶奶做饭做菜洗衣……叶绿很勤快，总是能把家里收拾得妥妥当当，干净整洁，所以，她总是很忙。 忙得连哭泣，也只能偷偷的哭泣。 …… 等叶绿忙到中午，在她饭菜做好的时候，外间传来叶均说话的声音。 “叶绿，我回来了。” 她朝着外间看一眼，神色如常的道，“哥哥，你回来了吗？” 叶均走进屋子，道，“我回来了。来，这里是你的成绩通知单。” 叶绿随意看了一眼，道，“哥哥，你放在那吧，反正用不着了，我也不用看了。” “真不用看？你不好奇你这次考得如何吗？” 叶绿抿了抿嘴唇，道，“不用了。” 叶均含笑，“你语文考了九十八分，数学英语都历史政治，都考了满分。”，他看向她的时候，眸子带着璀璨的光芒，“叶绿，你太厉害了。你是年级第一名，远远超过第二名几十分。在整个市的排名里，你也排了第一名。” 叶绿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道，“我……我真的排了第一名？” “这还有假？叶绿，你真是太聪明了。” 只有叶绿这样高智商的女孩才会在这样教育水平一塌糊涂的地方也能考市里的第一名吧！ 一旁，叶绿的笑容仅仅持续了片刻，好像一朵娇花忽然被什么捏碎，笑容一下僵硬下去，最终变得平淡。 “哥哥，先吃饭吧。” 叶均看着她眉间带着解不开的忧愁，真是恨不得伸出手掌把她眉间的皱褶抚平，可是，他伸了伸手，却还是把手默默的缩在了袖口。 他低声道，“叶绿，你不问问哥哥的成绩吗？” 叶绿诧异看他一眼，随口道，“哥哥，你考得如何？哥哥在平时成绩不错的，这次应该考得不错。” 叶均没有说话，只把成绩单递给叶绿。 叶绿下意识接过去一看，下一刻，一下愣住了。 成绩单上，叶均大部分成绩都没有及格，成绩最好的一科目，也只有刚刚过了六十分而已。 “哥哥，这……这个……怎么会这样？哥哥以前明明成绩很好的。” 叶均苦笑，“其实我念书成绩一直一般，越到后面，念得越辛苦，我不是念书那块料。叶绿啊，奶奶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你要喜欢念书，哥哥供你便是，我打算年后就不去上学了，年后，我跟着村子里的狗子去县城干活，一个月就能赚好几百块钱，那可是我们喂猪一年才有的收入呢，以后每月都能赚这么多，这样就够你上学了，也能给奶奶看病。” 叶绿听了叶均的这番话，一下瞪大眼睛，张了张嘴唇，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可……可是……奶奶那里……” “奶奶那里我会去说的，在年前先别告诉奶奶，等过完年，我来给奶奶说。” 叶绿听了这番话，心口酸涩的厉害，眼泪不由自主，便在眼眶打转。 “哥哥……这样对你不公平！你该不会是故意考差的吧？” 叶均摇头，“我是真的不喜欢念书了。不念书对我来说，才是一种解脱呢。而且照顾妹妹是一个哥哥的基本责任和义务，叶绿，我是你哥哥啊，当然要照顾你，直到你不需要我的那一天。” 叶绿听了这话，心里真是感动不已，顿了顿，她稚嫩的面容露出一个天真的喜悦的笑容来，她轻轻的，站起身子，快速在叶均的侧脸吻了一下，那个吻很浅很淡很柔软，好像羽毛拂过叶均心口。 “哥哥，谢谢你！” 叶绿好像一阵风，又好像快活的小鸟，转头就跑了出去。 留下叶均一个人站在原地，良久，他这才小心翼翼抚摸了一下脸，好像少女靠近他时候的馨香依然环绕身侧，心口狂跳，好像要飞起来似的。 渐渐的，他的耳根子便红了起来。 叶均皮肤黑，不仔细看倒是看不出来，不过大堂哥眼尖，刚好路过叶均家门口，不由道，“叶均，你耳根子咋这么红啊？” 叶均慌忙的道，“大哥，我，我有点热！” 大堂哥下意识看看外间，道，“这个天气也热？你不会生病了吧？” “大哥，我没有，真的是刚才跑热的，大哥，你忽然来我家里，到底有啥事？” 大堂哥回过神，道，“是这样，我年前做工的那个工地在年初六就开工了，我来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去干活？工地辛苦，但是赚的钱不错，一天就能赚这个数呢！” 大堂哥比划了一根手指。 “十块钱吗？” “不是，是一百块啊。” “什么？一天就能赚一百块？” “钱是能赚，就是有点辛苦，你这小身板，也不知道能受得住不。” “受得住，我肯定受得住。” “那行，年后你跟着我一起去县城干活吧。只是你去了县城的话，你家里有人干活吗？” “叶绿能照顾好奶奶的。” 大堂哥点了点头，“那行，你安排好，包工头让我多找几个人呢，我再去叫几个村子里的壮力，大家干得多，这才赚得多。” “好，大哥先去忙吧。” 等大堂哥走了，叶均忍不住越发的欢喜了。 他本来就打算找活儿做，没想到能遇到这样一份赚钱的活儿，叶均想，他的好运气来了。 当天晚上，叶家的饭菜分外的丰厚。 在饭桌子上，叶均宣布了自己年后要去县城工地干活的事情。 得知叶均年后要去县城的工地干活，叶奶奶急了，道，“均儿，你还小啊，好好儿念书就好了，别去什么工地干活，工地这种地方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很辛苦的！” 叶均笑道，“奶奶，我能吃苦，只要能赚钱，我什么苦都能吃。” “均儿……”，叶奶奶喊了一句，眼泪不由自主掉落下来，“呜……都是奶奶拖累你了啊，都是奶奶这个没用的老东西拖累你！都怪我这个老东西没用！” 叶奶奶苍老的面容上满是自责和心疼，原本迟暮苍老的面容上，有着对生活无能为力的绝望。 “奶奶，你不要这样，奶奶，求求你不要这样，我去工作，是为了我们家能够更好的生活，奶奶，你别担心，别人能行的事情我也能行的。” 在叶均的再三劝说之前，叶奶奶这才勉强同意了叶均的提议。 由于叶家家穷，在正月里，叶家是没有什么亲戚走动的，叶家兄妹除了正月初一何初二在家里休息以外，等到了初三，便开始下地干活儿了。 也许是县城开的药真的有用，也许是叶均的劝说起了作用，在正月初这几天，叶奶奶竟也能起床了。 祖孙三人一起吃了年夜饭，叶奶奶还看了一会儿电视这才睡下。 到了年初六一大早，叶均拿起小小的包袱跟了大堂哥走上了去县城的客车。 叶绿在前一天拿了肥瘦相间的猪肉切碎成肉沫，又拿了辣椒面浇炒在一起，做了两罐子辣椒油给叶均带着，额外，也拿瓶子装了家里自己做的咸菜萝卜干等给叶均和大堂哥分别装了两瓶。 叶均是大堂哥带出去的，出门在外，不盼着别的，只盼着大堂哥对叶均多照料。 虽然家里穷，但是叶绿在吃食方面还是挺舍得的，哪怕自己舍不得吃一口，在给大堂哥辣椒油和咸菜的时候也毫不含糊。 在叶均跟着大堂哥去县城工地干活以后，家里的所有家务便都落到叶绿头上了。 割草喂猪牛鸡鸭，洗衣做饭等，一天忙碌下来，但凡得空，她便一个人偷偷躲在一旁拿着一本书读着。 她手里的书是她向附近读完中学的邻居借来的初三教材，叶均的话让原本绝望的叶绿生出了希望，她决定抓紧时间把初三教程都快些学完。 她太需要早一点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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