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讨价还价之下,苏家中午的素宴上出现了几只憨态可掬的兔子,白白胖胖的身子上点缀着胡萝卜做的嫣红小嘴儿,看上去可爱极了。 苏明珠简直爱不释手,一碟子几乎都被她一人吃了,兴奋的小模样简直不要太明显。 看来年少时候的暴君还是很不错的嘛,苏明珠边儿吃边想道,听到那人名字的第一反应终于从哪个动辄杀人的形象转换到了现如今的少年,虽然有点凶会给她好吃的少年。 苏昀却只觉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瞪了眼自己那立场一点儿都不坚定的妹子,目光转移到盘子里仅剩的那个兔子身上,张牙舞爪的,还露出了自己的大板牙,真是跟它的主人一样不讨人喜欢! 苏昀恨恨的想道,准备嚼碎它的头以泄自己心头的那口郁气。岂料筷子还没伸过去,就被拽住了衣角,低头没好气道:“又要干甚?可别怪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提醒你,再这么胡闹下去母亲回来有你好受的!” 苏明珠笑的狡黠,“我不就是想来跟哥哥说这件事儿嘛,你不说我不说,母亲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儿呢,对不对?” 魏氏、苏澈在今个儿上完香后就被圆慧大师请去叙旧,这会儿还没回来,不然借苏明珠一个胆子她都不敢把这点心端进来,最多也就是在外面偷偷吃了。 苏昀觉得自己也忒不坚定,明明心里头气的不行,这会儿看到小丫头讨好的笑还是忍不住心软,“可知道错了?” 这事儿有门! 苏明珠眼睛倏的就亮了,这会儿自然是说什么都好,苏昀不管说什么都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 这会儿知道对自己好了,苏昀斜睨了眼边上喜不自禁的小姑娘,想好的话都到了喉咙口愣是没说出来,摊上个这样的妹妹也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最终只化作了一声叹息以及揉乱了苏明珠的包包头。 “下回不许这样知道不啦?” 苏明珠乖乖点头,十分狗腿的把仅剩的那只兔子夹到哥哥的碗里,见苏昀离了座位还特意端了过去,“味道真的很不错,哥哥尝尝?” “不了,你自己吃吧。”苏昀冷漠拒绝,他现在看到这只兔子就来气,不仅不想吃,连个眼角都不想给它! 苏明珠吐了吐舌头,也不生气,小心翼翼的把糕点放到一旁,嘴里念念有词:“留着等哥哥不生气了再吃!” 苏昀失笑,还真是个活宝,咳嗽了一声,道:“端过来吧。” 完美解决! 在心里给自己竖个大拇指,苏明珠乐滋滋的给人端过去了。原本就有些倾斜的太平因着今天的事儿更是歪的厉害。 或许自己可以找个机会给那人提个醒? 前世她虽困于后宅,可一些大事儿她还是知道的。当然她一直如此犹豫的原因也正是因为她只知道这些大事儿,起因后果概不清楚让她根本无从说起,甚至有些害怕开口。 她是打心眼里不愿再看到这个心底尚存良善的少年再次变成那个只知道杀戮的暴君,可万一她要是说错了呢? 上辈子的他好歹站到了最后,若是因着自己的横插一杠导致全盘的崩溃,这后果…苏明珠想都不敢想。 若是自己的家里的事儿纵然最终结果有些偏差也没什么,就如今个儿她一定要阻止哥哥救下王诗语就因为她知道一个王诗语算不上什么,没有她自己还会有其他、且只会更好的嫂子。 可陈栩就不一样了。 他是这个帝国未来的主人,苏明珠希望他变成一个明君,但却不愿因为自己的先知让那条本就凶险的夺嫡之路再添鲜血。 有些矛盾,那自己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苏明珠陷入了两难。 …… 这会儿的厢房里,气氛亦陷入了僵着。 朝南的榻上一张矮桌,魏氏同苏澈坐在一旁,旁边则是一个穿着僧袍的老和尚。 这和尚看起来六十多岁,精神十分抖擞,脸上的神情却又十分的安详平静,对对面夫妻的不解视而不见,只端起桌子上的茶水喝了两口。 意思很明显,你们可以走了。 魏氏却是有些不甘心,关乎女儿的终身大事她又岂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回去。心里头默念了声我佛慈悲,恭敬问道:“大师刚刚的意思信女实在是不明白,还请明示。” 原来坐在对面的就是苏州城有名的得道高僧圆慧大师。 圆慧大师面色丝毫不变,往天上指了指,方道:“施主不必着急,到了时候自然都会明白的。” 话说到这个地步,魏氏也知道再说下去也是没有结果的,当下起身告辞,预备着逢年过节多给庙里添些香火钱,毕竟这贵不可言的命格天底下也只有那位能对的上了。 难道这是傻人有傻福? 魏氏百思不得其解,出门的时候差点就被绊倒了,若不是一旁的苏澈眼疾手快的扶住怕是要摔的不轻。 “夫人也不必着急,大师不都说了要顺应自然?” 苏澈无奈的叹了口气,劝道。 女儿的命格如此他也惊讶,可这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不是吗?说句大不敬的,当初的沈妃不也是这个命格吗,可到头来又落的个什么下场? 苏澈深吸了口气。无论如何,他的女儿是不会落到那般地步的。当下扶着妻子往厢房去了,天色不早,也是时候回府了。 至于其他,他有的是时间慢慢思量。 * 圆慧大师这么一搅和,魏氏满心的不解烦忧,一时倒是忘了要同女儿好好算算今个儿上山的那顶轿子的事情了。 苏明珠自然不会傻得去提醒,甚至于为了防止碍母亲的眼接下来一连好几天都乖乖的待在房间里,什么幺蛾子都没出。当然她也有些奇怪,那就是自家母亲最近时常看着自己叹气,若不是知道自己身体没问题苏明珠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生了什么重病了。 当下只作不知,照例悠悠闲闲的过自己的小日子。 随着天气一天天的暖和起来,苏明珠的心情也愈发的明媚,眼瞧着快到了入春的时候,是时候去护城河放风筝了。早在上京的时候她就听说了春天里苏州满城风筝的盛景,如今既然来了自然要好好见识一番。 苏明珠以前没放过风筝,只见别的小孩子玩过。苏老夫人虽惯着孙女,可在此事儿上却是从来就不曾松过口。苏明珠隐隐约约也知道这是因为祖母在她这个年纪出去放风筝为人所害差点没能回来的缘故,是以也懂事儿的不提这桩子事儿。 至于心底的那丝渴望,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清楚了。 苏昀的燕子风筝已然顺着风向晃晃悠悠的飞上了天,苏明珠仰着头,有些艳羡。有样学样,手里扯着棉线,像哥哥一般往前跑了几步,本以为就可以看到一只自由翱翔的老鹰没曾想它只低低的贴着地方滑行了一段时间,很快就焉了下去。 明明都是一样的动作,为何自己的就飞不起来? 苏明珠不解,只得看向一旁得意的不行的苏昀,乌玉般的杏眼里满满的都是疑惑。 “看我的。”这事儿苏昀自己也说不清楚,只好亲身示范给自己这个傻妹妹看。 只见她从简清手里接过棉线,抬头观察了一下风向,便顺着风向,一边跑一边儿放线,很快这老鹰就飞了起来。 苏明珠的表情也跟着飞了起来。 “懂了吗?”待老鹰自由自在的在空中翱翔了好一会儿,确定轻易不会再掉下来苏昀方慢慢走了回来,把手柄递给苏明珠。 苏明珠哪知道自己会不会,她只知道这件事儿远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当下哼哼唧唧的就是不给个准话,手里倒是一直捏着那只老鹰,直到了快用午膳的时候放依依不舍的收线,往庄子里走去。 早在三年前苏昀来苏州读书的时候,苏澈就在郊外买了个庄子备着。当然原先是想着此地清净适合儿子温书,没曾想如今倒成了闺女放风筝的地方。 苏州城多是平原,且作为这南边儿最为繁茂的商都,人口最是稠密不过,尽管天气温润不是个修养身心的好处所。因而除去一向香火鼎盛的多宝山外,便属西郊这块儿最得人意,当然是哪些达官贵人们的意。 除去风景堪比世外桃源之外,边上的那一片温泉也颇得人欢心。当初还是苏澈动作快,方得了靠外边儿的一个三进的小院子。 在外人看来是有些寒酸,可一家人住简直合适的不得了。苏明珠在丫鬟的伺候下擦了把脸,兴冲冲的去大厅用膳。上回就听哥哥说这郊外庄子上的吃食新鲜,今个儿来了她可要好好尝尝。 此刻旁边儿的一座别院,陈栩坐在庭院里喝着茶,脑海里却是想起刚刚见到的一脸欢喜的的小姑娘,还有天上那飞着的硕大的一只风筝,陈栩这心头倏忽闪过一句诗: 三月烟岚新雨后,一庭花鸟午晴初。 这心啊,是再怎么也硬不起来。 “…属下也去买个风筝?”一旁的付勇瞅了半天主子的神情,自以为体贴的开口道。 陈栩:“……” 难得有些无语,顿了好半晌方继续,“估摸着我那个好表妹也快到了,你们商量着来吧。” “是。”付勇也知道自己会意错了,生怕主子责怪自是赶紧应了下来,脚步不停的往外去了,心里头暗暗决定以后要是见到这位苏家小姐一定要好好瞅瞅,到底是哪里来的魔力能让主子对她如此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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