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全身痛得无法忍受,心中更是悲苦万分:“老天叫我遇上如妹,两人爱恋,却告诉我她是我的亲妹妹!叫我一身武功尽废,又使人误会我功力未失,将我打得不成人样!老天,你既然恨我,何不给我一个痛快?”
他一生从未如是夜这般激动过,固然是非人的疼痛所催使,也是二年来遭遇不幸,满腔愤恨一齐爆发。可在这阴暗湿冷的牢狱里,有谁理会他的愤怒?
直至清晨,他已不知痛昏痛醒了多少回,每次昏倒,都是带着怒火,惊醒时又归茫然,直到身上作痛,愤怒才随着疼痛复生出来。他在心里问了几千遍:“为什么不给我个痛快?”
忽然一呆,想起自己行刺太子,杀了那么多侍卫太监,朝廷岂能容他活命?就算朝廷不怪罪,自己身为正道人士,双手沾满了无辜之人的鲜血,又岂有颜面苟活于世?
他这么一想,当下怒火止息,再无生恋,只盼着有人立即来处死自己。可老天依然没叫他如愿。辰时一过,刑部郎中胡士相提审刺客,见舒云天筋断骨折,遍臂针伤,手足溃烂,实是惨不忍睹,已不敢再用刑。
审问到了正午,舒云天只字未吐,所出之声全是呻吟,其间更晕过去三回。那胡士相无可奈何,只得附和刘廷元所言,将他定为“风癫”。
舒云天打回死牢数日,刑部又有一主事王之寀重新提审。这人软硬兼施,一次审问不出结果,又来第二次,二次不成,又来第三次,舒云天也见得烦了。
这一日,王之寀又将舒云天提至刑部大堂,见他浑身疮疤,恶臭难当,不由掩鼻,朝案侧的书童道:“请几位师傅进堂。”那书童领命而去,过了片刻,十来个卫士将数人夹在中间,缓缓走进大堂。
那几人穿着打扮,皆是平民,另有一老僧。他们走到了案下,纷纷朝王之寀躬身行礼。王之寀道:“诸位师傅免礼,今日请大伙儿来,是想让各位师傅相助本官,查一件案子。”
案下数人早知来意,闻言点头称是,王之寀又道:“听闻诸位都是京城里有名的师傅,哪位若能探出这犯人的家数,使这件案子了结,那就是奇功一件。皇恩浩荡,必有赏赐。”
原来王之寀数审舒云天,毫无进展,回府亦是发愁。他家中有一幕僚瞧见,献计说刺客身手了得,必能从其武功路数上,推知他的师承来历,再查他的身份便容易许多。
王之寀大以为然,便令幕僚在京城召集一些武学好手,相助查案。在皇城开馆授拳的,哪个不想巴结朝廷官府?他这么一召集,果然就有不少武师应征而来,于是挑了几位名望最高的,随卫士入堂协审。
王之寀交代了几句,一挥手,众卫士站成两排,堵住门口。王之寀笑道:“诸位莫怪,这犯人甚是要紧,若有什么闪失,连本官的脑袋怕也保不住,大伙儿都得小心点。”
他这意思是你们若谁敢劫持要犯,或是失手将其害死,触怒了圣上,他王大人都得没命,你们这些平民更别想活了。几个卫士虽不足挡住众武师,但几人都在城中有家有业,真犯了事绝难善终,闻言噤若寒蝉,躬身连称不敢。
他们这些日子也隐听有传闻,说皇宫里去了刺客,虽不知是否刺死了要人,但也致京城戒严,人心惶惶。此刻听了王之寀的话,几人都已知这要犯便是那刺客,细细打量,心中各自惊讶。
一个姓胡的教头道:“大人,请容在下先认一认钦犯。”王之寀点头应准,胡教头走到舒云天面前,托住他下颚,察看他面庞,却是一愣,苦笑道:“在下认不出。”
舒云天进宫前涂黑的面颊,在牢中都洗干净了,可他遭受李如桢诸般酷刑,全身布满伤痕,脸上亦不例外,已是面目全非。就是换了花如何、曹海盛等相熟之人来,怕也一时认不出,这胡教头本来就没见过舒云天,更加无法辨认。
王之寀道:“难道这犯人在你们武人里是无名之辈?”胡教头赔笑不答,王之寀道:“那么你们试试他的武功,看他是师承何家?瞧清楚了,咱们去他师门查问就是。”
胡教头捏了捏舒云天胳膊大腿,满头大汗地道:“禀大人,这、这钦犯受刑过重,骨骼寸断,已无动手之能,在下这个……也不知道该怎么试他的武功……”
其他人闻言大惊,他们入堂前商议了一阵,本有信心,哪怕那钦犯故意掩瞒家数,也有办法试出真实路数。却不料犯人早给折磨得无法动弹,如何交手逼出他武功?
王之寀怒道:“你们消遣本官来着?”几人心想:“是你这文丁不通武理,将钦犯打得不成人样,还招咱们来试他的武功,这不是开玩笑吗?”却不知将舒云天打成重伤的,并非王之寀,而是那个颇通武艺的李如桢。
有一杨姓武师灵机一动,道:“大人,虽无法试这钦犯武功,却能从其内功下手,一窥其武学家数。”王之寀转怒为喜道:“哦?竟有此事,那你们还不立即查探?”
胡教头等人愁眉苦脸,暗暗叫苦:“姓杨的巴结这文丁,却别害苦了咱们!”原来江湖上诸多派别的内功路数,都是大同小异,只强弱有别。倘若这犯人练得是寻常内功,又能得出什么结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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