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崔文锦款款地拿出了夫人的架势。反正今天的事早晚会被南宫月察觉，既起了头，她就得管到底。大不了不就是休了她送回娘家去嘛，她还不想在长安待了呢。 “啊？是夫人，这……这么晚了，夫人是要出门吗？”两个守门人赶紧行了个礼。其中一个贼眉鼠眼地打量着崔文锦身后跟着的裴雪柔她们三个，再傻也看出了有问题，当然不肯开门。 “对，我有点急事要出去一趟，把门打开吧。” 两个守门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吞吞吐吐地道：“夫人，您瞧瞧这天，刮这么大的风，眼瞅就要下大雨了……” “开门！哪儿那么些废话。”崔文锦拉下脸来。 “夫人……老爷知道您……” 南宫麟见他俩阴奉阳违的打着哈哈就是不肯开门，火蹭就上来了。他明明看见其中一人身上挂着钥匙，便干脆冲过去动手夺，骂道：“我阿娘叫你们开门，没听见吗，啰嗦什么。” “哎呀，小爷，这可万万使不得啊。”那人急忙躲闪。真要在自己手里放走裴雪柔几个，南宫月回来还不剥了他们的皮。 小蛮算看出来了，就凭这母子俩的本事，全加一块也叫不开这个门。在这个府里头，换她她也会宁得罪夫人绝不得罪老爷，谁让老实人好欺负呢。 嗯，非常时期么，就得使用非常的手段，这回走不了麻烦可就大了。小蛮想起刚才崔文锦带的小刀就揣在南宫麟身上，喊南宫麟道：“嗨！小麟，你过来。”南宫麟抢不到钥匙正没好气，还没来得及回嘴，小蛮已经过来贴着他耳边道：“你的小刀呢，给我，咱俩演出戏吓吓他们。” 南宫麟也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立刻会了意，还有点恶作剧的快感。刚把小刀悄递给小蛮，就听小蛮哇啦一声低吼，把小刀架在了南宫麟脖子上怒道：“开门，不开门要你家小爷的命！” 崔文锦可不知道这是演戏，唬得抖衣而颤，话都说不囫囵了，气地指着小蛮骂道：“你……你个没良心的……” “快给小爷开门，不然就叫你家少公子见红，哼，到时候看你们怎么交代，你爷爷的，还不开？那你们看着办！”小蛮摆出恶狠狠的架势装作使劲，南宫麟赶紧非常配合地假哭喊疼，“呜呜……别杀我……呜呜……好疼啊……快救我……快开门……啊——！”最后一声，尤其悲惨。 这两个看门的简直傻了。 他俩心里直骂怎么偏他们轮班的时候遇上这倒霉事。一个呆若木鸡踌躇不决，另一个则搓着手不甘心，看样子像要找机会去搬救兵似的。 崔文锦跺脚哭道：“还不开门，你们是要看麟儿死吗，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不用老爷回来，我先跟你们拼命!”说着就要扑上去撕咬。 “啊——救我，别杀我，好疼啊，呜呜……” 那俩人是真蒙圈了，一边躲着要拼命的夫人，一边在心里迅速盘亘了下，当然是少公子的命最要紧，不然……哎呀，结果好可怕不能往后想啦，快点开门吧。双手哆哆嗦嗦的速度打开了门。 小蛮在南宫麟耳边道：“你想法子拖住他们，别叫他们追上来。” 南宫麟心中得意，假哭道：“呜呜……好疼……”放低声音，“有什么法儿？” 小蛮眼珠一转道：“就假装我给你吃啥药了，怎么演可全靠你了啊。” “啊，好疼啊……”放低声音，“明白。” 大门洞开，小蛮用小刀架着南宫麟走出几步，向崔文锦道：“多谢！”又朝那两个人凶巴巴地道：“哼，你们要是敢追来，我照样能要你们少公子的命！”放开南宫麟，转身催促着小溪扶起雪柔，顶着狂风在黑夜里遁去。 忍不住回头看，见崔文锦和两个守门人正围着假装倒地的南宫麟急的不行。心中不禁笑道，嘿，这小麟儿，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嘛，是个可造之才。嗯，看在这回这么卖力帮她们逃脱的份上，以前打过的架就一笔勾销啦。 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暴雨哗啦啦忽然倾盆落下。 裴雪柔她们三个瞬间就被淋成了落汤鸡。小蛮不敢停留，她知道必须赶紧逃出崇仁坊。而且她发现，裴雪柔也完全没有要停下躲雨的意思。她那跌跌撞撞拉着俩孩子拼命逃跑的慌乱眼神与架势，让人看了都觉得瘆得慌。仿佛她在躲避异常可怕的魑魅魍魉，迟一点就会被鬼怪吞噬似的。 小蛮当然知道崇仁坊的坊门是锁着的。但是没关系，她和她那帮小朋友平日里爬墙上房无所不至，早摸清了崇仁坊的坊墙上有个大些的流积水的洞。胖子肯定钻不出去，雪柔也得费点劲，她和小溪那是一点问题也没有。 顶着暴风雨钻出了崇仁坊后。小溪发现母亲的状态愈发癫狂。雪柔仿佛忘记了疲累，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拽着她俩朝着长安城的城南方向狂奔。小溪和小蛮都跑的喘不动气了，雪柔依然不管不顾地跑啊跑啊，不知道她到底要跑向何方。 小蛮心想，妈呀，刚刚还在担心跑不掉，现在快跑到要死了。她的小心肝都在跟着颤哦，就不能稍稍歇那么一下下吗。 可是木有用，她们俩孩子都拉不住雪柔。只能被动的跟着她一路向南狂奔。 现在，被困在密室里的青羽他们，统共就剩下三个人了。 连青羽都快绝望了，难道这回要带着这么重要的情报死在这儿吗。不行，还是要想办法。他又一次问宋肖虎道：“破这些机关就真没办法可想了吗？” 宋肖虎脸色惨白，他的弟兄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命丧于他们自己人设的机关之下，他眼睁睁看着却搭救不得。个中滋味，实在难捱。 “没有，路全被堵绝了。”宋肖虎想着兄弟们的死状，心中异常痛楚，不禁流下泪来。他们不怕战死，就怕死的窝窝囊囊，不明不白。 “再想想，真没办法了吗？”飞羽的脸色不太好，他肩膀上受的伤虽然上了药，但这些天不停地用力，伤口一次次开绽，总也不好。 宋肖虎默默地坐着，掩面泣道：“有机关的是死路，没机关的，更是死路。” 飞羽一听，忙问道：“什么叫没机关的，没机关我们不就能出去了吗？” 宋肖虎道：“那是条水道，谁也不知道有多远，通到哪儿去，就是神仙也闭不了那么久的气，那条道，连想都不要想，还不如试着突破机关，起码还有点希望。” “水道？”青羽和飞羽对视了一眼，“知道大概有多长吗？” “不知道，反正很长很长，不用想，根本不用想。”宋肖虎边说边摇头。 青羽看了看飞羽的肩伤，也打算放弃这念头了。 飞羽看着那些机关留下的痕迹，摇了摇头道：“不行，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得试试，这些机关……我看是真没什么戏了，还不如试试水道，指不定咱就游出去了。” 青羽想了想，问宋肖虎道：“有人试过吗？” 宋肖虎道：“有个弟兄好奇试过，还和大家重金下了注，结果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下了水就再也没见着，肯定是淹死在里头了，死在哪儿都搞不清楚。” 想想看，在漆黑一片的地下管涌中游向不知出路在何方的水里……那滋味，绝对很难受。 然而，已经没有其它办法可想了。青羽飞羽稍作商量便下定了决心，遑论生死，他们都要做最后一搏。若命大运气好，他们就能把情报送出去，真淹死在里头，只能说命数该绝，他们也认了。 宋肖虎苦劝无用，也横下一条心道：“罢了，大不了黄泉路上做个伴，也比在这儿等死强。” 他们吃掉了最后的食物，扎紧衣物武器，准备从宋肖虎说的地方下水。 青羽担心飞羽的肩伤，替他用能找到的油布包了又包，裹了又裹。 飞羽笑道：“青羽哥，没事，对咱们来说这还叫受伤吗？最多算被猫挠了一爪子，不过啊，这回要是出得去，你可得请我喝顿大酒。” 青羽懊悔不已，歉然道：“不该叫你跟我走这趟的。” 飞羽笑道：“还不是因为我缠着你帮我……嗨！不说了，说实话，我是真不想送那个桃花，国公也是，明明舍不得还非跟自个儿较劲，真傻。” 宋肖虎道：“两位，不管这回能不能活着出去，我老宋都高兴认识了你们两位好兄弟，只愿咱们都福大命大，有好运气逃出生天吧。” 青羽拍了拍宋肖虎的肩膀，把密藏在身上，能证明自己身份的那块金牌解出来交给老宋。告诉他，如果最终只有老宋活了出去，凭这块牌子就能让蓟国公信他的话。 宋肖虎见青羽如此信任他，郑重地接过牌子藏下收好。拍了拍青羽肩膀，红着眼眶重重点头。 三人击掌盟誓，约好了由青羽在前，飞羽中间，宋肖虎游在最后。入水后若遇险情，彼此不可相救，留着力气寻找出去的路。最后不管谁能活着出去，必须立刻把情报送去蓟国公府，一刻也不得耽误。 说完又笑曰，他们是必然要出去相见的。到时候，要一人把着一坛酒，论坛子数目拼酒量，怒饮他个三天三夜，醉醒了接着喝，谁先跑谁是王八蛋。 玩笑罢，三人调息凝神，相继游入了黝黑的水道。 水道里没有光，没有空气，没有方向感。没人知道这条水道有多长，唯一能听见的声响，就是他们彼此的划水声。 水道太长了，比预想中最糟的情况还要长，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完全看不出有逃生的希望。 他们游了太久太久，就算想回头也不能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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