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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阿兰换上一身干脆利落的骑行装,从房间中走出来,一直走到一楼大厅的喷泉之前。    过了没多久,也是一身骑行装打扮的嘉柏莉也下到一楼来,但两人明显的不同是:    阿兰的装束华贵考究,领口和袖口处用金线绣着繁复的暗纹,胸前佩戴着纯金家徽,腰间系着皮质黑腰带,衣服下摆之下,是一双乌黑锃亮的皮质长靴。    嘉柏莉见到他时,他正从侍者手中接过黑色的露指手套。    而嘉柏莉则只是穿着一套简单的黑色短衫,胸口处用普通丝线绣着诺德家族的家徽,下身着一条黑色长裤,脚上蹬着一双黑褐色、半新不旧的短靴。    等她将那顶黑色短檐硬壳帽扣在头上之后,便是活脱脱一个身材矮小的诺德家侍从了。    阿兰朝她看了一眼,从他的面部神情判断,他似乎对她的装扮甚是满意。    此时,伊利安也从楼上下来了,他的装束和阿兰一样,只是稍稍小了一号。而这位最后到场的少年侯爵,显然对嘉柏莉的在场十分惊讶。    “兄长大人……她也要去猎场?”    伊利安的心下其实在说:为什么连去打猎都躲不过这个笨女人?    “嗯。”阿兰简短地应了一声,“老闷在房子里不好,反正猎场也是诺德家族的私有地,何况你和我都在场,料想出不了什么岔子。”    “可是……万一这件事传出去,总是……”    “为何会传出去?”阿兰漫不经心地问。    “……虽说都是自己人,可人多口杂,难保所有人的嘴都一样紧。”    伊利安还是觉得不妥。连打猎都带上她,搞得她好像是他们诺德家族的一份子一样……    “那正好,借此机会考察一下,到底会是谁管不住嘴?”    而阿兰明显打算坚持他的决定。他说着,向大厅那扇大开着的门外望去,那里,正整齐划一地侍立着一排随从。    他们一共九人,个个都穿着和嘉柏莉相同的服装,如果把将要混迹其中的嘉柏莉算上,则正好十人。刚好是以往打猎时,他们兄弟两惯常的随行人数。    伊利安用目光将他们的样貌一一扫过,发现他们不是骑士团的骑士,便是阿兰的暗探,的确不会有人泄漏今天的事情。    无法说服兄长大人的小侯爵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放弃了继续争辩的打算。    “好了,我们出发吧。”阿兰对所有人说着,并对嘉柏莉补充了一句,“公主在路上还是跟我们的车吧,等到了猎场再骑马。不然路途颠簸,我怕公主会受不了。”    嘉柏莉闻言,斜眼瞄了伊利安一眼,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和他们一样骑马吧,骑马我还是会的。”    阿兰留意到了嘉柏莉的眼神,他瞥了瞥伊利安,改口道:    “那委屈公主暂时坐到车夫位上去吧。不然这一路骑马颠过去,只怕是到了猎场,也没力气打猎了。”    嘉柏莉点了点头,又看了伊利安一眼,先行出去了。阿兰见她离开,这才问:    “怎么回事?昨天就看她闷闷不乐的。”    “没什么……”伊利安边说边心虚地偷瞄阿兰,“可能是我说话太直接了些。”    阿兰就知道肯定是伊利安又和嘉柏莉对掐过了。    对于伊利安的“老实交代”,阿兰没有表态,也没有继续追问,他只是淡淡道:“行了……我们走吧。”    一路上,马车之外,嘉柏莉和另一名侍者并排坐在车夫位上,缰绳牢牢握在那名侍者手中,嘉柏莉只是象征性地搭把手,也算做戏做全套了。    马车之中,阿兰靠在软座中闭目养神,伊利安用右手把玩着一团火焰,随即又觉得太热,还是熄灭了它。    “兄长大人,父亲大人明天就到了吧?”伊利安看着车窗外问。    “嗯。”阿兰沉闷地应了一声。    阿兰仰面靠在软座背垫上,面无表情。可伊利安还是看得出,他的心情并不好。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    昨天,是他母亲约瑟芬夫人的忌辰,他一个人独自前往位于王都郊外的贵族墓葬区祭扫。而明天一早,他们的那位父亲大人就会抵达王都,这之间不过差了一天的时间。    若是他们的那位父亲大人稍稍加快返程的步伐,应该是可以赶得上的。可显然,他们的父亲大人并没有赶回来怀念亡妻的意思。    而令阿兰心中郁结的,还不止这么一件事。    作为促成阿兰和女王婚事的中坚力量,他们的父亲大人一心一意地翘盼着这场象征着无上荣耀和绝对权力的盛大婚礼。    只不过,阿兰与女王的婚约始于先王去世之后,而按照圣波克利亚王室的法规,在先王驾崩的头三年之内,新继位的君王不得举行嫁娶之礼,所以,这件事才一拖再拖。    而再过一个月,随着女王前往圣城进行第三次祭扫先王的活动,这个三年之期便走到了尽头。    这也就意味着,一旦他们的父亲大人回到王都,便会不遗余力地催促阿兰为这场迟到的婚礼做足准备。可实际上……    实际上,阿兰周围的人——不论是他伊利安,还是凯西恩或是盖文,甚至是女王本人——都看得出,阿兰打从一开始就对这门婚事毫无兴趣。    而那时,这位外表冷漠低调,实则固执骄傲的年轻公爵甚至还不认识车外面那位拉弥撒公主。    可如今,这件本来就磕磕绊绊的事情里,又加入了拉弥撒公主这个麻烦的角色。    不论阿兰究竟是如何看待她的,是有好感也好,是利用也罢,总之,她在阿兰的心中莫名占据着很是重要的地位。    是阿兰于危难中只身前去营救她,是阿兰主动将她安置在第二府邸内,也是阿兰自愿将他的菲拉利丝之链施用在她身上。    那可是神圣宝贵的圣遗物啊!原本所有人都认为,阿兰会在与女王举行大婚典礼的时候,将这布吕尼后人所独有的稀世之宝献给女王陛下,作为两人缔结婚姻关系的信物。可如今……    总而言之,阿兰对这个拉弥撒公主的重视已经达到了有目共睹的程度,这虽然令旁人感到费解,却没有人能够否认。    那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由他们那位作风强硬、唯利是图的父亲大人出面催婚,这之后会诱发哪些事情出来,可是谁都不好说。    更何况最近一阵,阿兰本来就为了女王的预言之梦和亲王势力在王都内的悄然崛起而费神劳心。    最近,对于阿兰而言,还真是“内忧外患”的一段时光。    也正因为如此,这位从小便喜静不喜动的公爵大人,才会选在今天外出游猎吧?即使是铁打的人,也有需要散心的时候。    伊利安想着心事,没有接着说话,马车内十分安静。    而车外的景象,已在不经意间,由房子连着房子的王都街道,改换成了绿树成荫的郊外小径。看起来,再行一小段路,他们便可抵达私家猎场了。    马车外,嘉柏莉一路坐在车夫位上扮演侍者,并一路心不在焉着。    在还没离开王都时,她听从了一旁侍者的建议,将帽檐压得很低,作低头专心赶车状,以免引起路人的注意。    离开王都范围之后,她便松懈了下来,只是放空地眺望着不论走多远都长得差不多的郊外风景。    如今已入夏季,而圣波克利亚境内不如她的故乡拉弥撒炎热。    郊外小径两侧的巨大榉树郁郁葱葱,为他们遮去了阳光,再加上不时有风吹过,此情此景,倒是令嘉柏莉回想起了久远的童年。    那时候,她还只是个半人高的小公主,由她的母后看管着,一同乘坐在微服出游的敞篷马车内,在春夏交际的时候,到开满铃兰的乡间去玩耍。    那时的她,是多么的无忧无虑?从不去想什么家国天下,什么身份责任。那时的她,只是个单纯快乐地生活在父母身边的小女孩。    想到这里,嘉柏莉竟泛起了一丝乡愁。    与父王母后已有几个月不见,不知他们过得可好?可她挂念他们,他们却似乎并没有那么挂念她。    听阿兰说,她遭石眠兽袭击后,拉弥撒王室曾派使者前来圣波克利亚,询问过她的安危。可那时,已是在她醒转之后。也就是说,距离她遇袭,已隔开了半个月的时间。    半个月的时间啊……如若她当时真遭遇了什么不测,只怕是连尸首都已经……    “公主殿下,我们马上就到了。”    身旁侍者的话音打断了嘉柏莉的胡思乱想。不知为何,听见他称她为“公主殿下”时,她觉得是那么的讽刺。    她算是什么公主?如今,她不过是个回不了家的人质而已。    是因为昨天被伊利安那义正言辞的提醒刺激到了吗?嘉柏莉竟不知道,从小大大咧咧的她,竟然也会有这样多愁善感的一天。    在她无声的感慨中,马车和一众随从的马匹先后进入了那缓缓打开的矮木栅栏门内,诺德家族的私有猎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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