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泠一人一骑出了城直奔顾州而去，一路上大白撒着欢跑，楚泠也不拘着，任由它全力驰骋。而她自己坐在马上享受着古代最快的速度，当微风快速变成大风，吹在脸上有些疼痛，这才用左手摸了一把脸，发觉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原来心还是会痛的！ 楚泠左手按着胸口，仿佛这样能够减轻些疼痛。心里仍旧堵的难受，于是不断拼命深呼吸。可是这样却让风灌进了口中，一时间受不住开始拼命的咳嗽。 大白仿佛感知了主人的不适，慢慢减缓了步伐。 楚泠咳了好半天才好，上身前倾，抱住马脖子，开始放肆的大哭起来。 赵山之下，阡陌纵横，天地之间，只剩下白马绿衣，微风之中，呜呜咽咽之声传的更远。 半刻钟之后，楚泠坐直了身子，从袖中拿出一块丝帕，将脸上的鼻涕眼泪好好擦掉，又拿出水袋洇湿一块帕子，将脸整个擦拭一番，又拿出随身携带的化妆用具，重新画了一个淡妆。一切整理完毕，楚泠拍了拍大白，说道：“大白，我们走吧！天黑之前得赶到顾州。” 大白打了一个响鼻，开始慢慢小跑起来。 楚泠气笑了，拍了拍大白的屁股，说道，“我没事了，你快点呀！” 大白也不知道是吃痛还是听得懂楚泠的话，这才开始加速起来，但依旧没有刚出来那么快了。 楚泠叹了口气，说道，“连大白都知道怜悯我、疼惜我，为何你那么冷情？” 景渊失魂落魄的从医馆回到郡尉府，铠甲也没脱，直接倒在大堂的地上，眼神空洞的看着房顶。 卫泰从外面进来，差点被景渊绊倒，看着装尸体的景渊，坐在他身边，问道：“这是怎么了？” 景渊依旧没有反应。 卫泰踢了景渊小腿一下，怒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事就去解决，关起门来装死有什么用？” “她走了。”景渊有气无力的说道。 “谁？”卫泰不自觉的高声问道。 “楚泠。”景渊低声说。 “楚泠？”卫泰声音里充满了怀疑。 “嗯。” 卫泰皱眉抚上左臂伤口，犹疑的说道，“我的伤口还没愈合，她还让我两三天去找她换一次药，怎么就走了？” 景渊没有出声。 卫泰继续问道，“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景渊摇了摇头。 卫泰站了起来，说道，“你可真是让我cao碎了心！我去给你打探打探。”说完就往外走。 景渊一下子坐了起来，伸出左手，急急喊道，“卫兄留步！” 卫泰也不回头，挥了挥手，径直走了出去。 景渊看着卫泰的背影，心中苦乐难辨，往后一躺，继续装尸体。 卫泰出了府，脚步微顿，又回头看了眼郡尉府，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脚步坚定的向桃源医馆走去。 甘草正在医馆大堂，看见卫泰走了进来，赶紧上前迎接，“呦，卫先生来了啊？” 卫泰含糊的说，“啊，今天正好是来换药的日子。少楚在吧？” 甘草面露遗憾的说道，“真不巧，五师姐出门了，临走时交代我给你换药。” 卫泰愣了一下，说道，“也好，小兄弟手可得轻点。” 甘草爽朗一笑，说道，“我会尽力。” 卫泰面露怯色。 甘草这才正经的说道，“卫先生尽管放心吧！我一定会小心的，只是我还没处理过，卫先生多担待。” 二人来到楚泠的诊室，卫泰四下环顾了一圈，心下觉着仿佛伊人仍在。 卫泰在外间坐好，看着甘草进了里间，又拿出一个托盘，里面装着几个小瓶子，正是上次楚泠给自己换药时候用的那些，心下稍安。 甘草坐在卫泰对面，开始准备东西。 卫泰自己将袖口向上卷起，露出缠着纱布的伤口。 甘草动手解开纱布，露出伤口，只见伤口已经开始结痂，笑着说道，“卫先生恢复的很好。” 卫泰笑了，说道，“是少楚的药好。” 甘草开始给卫泰处理伤口，听卫泰这么说，也自豪的笑了，说道，“那是。” “对了，少楚去哪了？何以走的这么匆忙？”卫泰假装漫不经心的问道。 “哦，下个月初五齐国武安侯大婚，五师姐去参加婚礼了。”甘草全副注意力全在卫泰的伤口上，随口说道。 卫泰忍着痛，继续问道，“参加婚礼啊！那参加完婚礼就回来了吧？” 甘草摇了摇头，说道，“我看师姐走的时候那个样子，是不能回来了。” “怎么说？”卫泰急急的问道。 甘草奇怪的看了卫泰一眼，然后摇了摇头，说道，“师姐本来就是打算游历天下的，路过蔚州在这留这么久已经是特例了。” 卫泰点了点头，不再问。 甘草也处理好了伤口，对卫泰说道，“好了，卫先生再来一次应该就可以不用包扎了。” 卫泰笑着道了谢才离去，到了郡尉府门口，他犹疑了一刻钟，才走了进去。 景渊此时已经换上紫色常服开始处里公文了，见卫泰走了进来，眼里精光一闪，却并不开口。 卫泰看着稳如泰山的景渊，嘴角微微翘起，也不着急，自己找了个角落开始装睡。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月落西山，裨将前来送饭。 景渊放下竹简，走下主位，打开食盒。 卫泰闻到香味，一骨碌坐了起来，眼神迷离的看着食盒，又看看外面的天色，本来是装睡，没想到真的睡着了。 景渊看了看刚睡醒的卫泰，无奈的笑了。 卫泰也不客气，直接坐到景渊对面，拿出一个盘子，开始吃了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卫泰慵懒的躺在一边，问道，“怎么样？憋了这么久，还不问？” 景渊低声笑道，“怎么样？憋了这么久，还不说？” 卫泰转了转眼珠，说道，“武安侯大婚，她去参加婚礼了，也不知道她和武安侯有什么关系。哎，你也与那韩景相识，你去不去呀？” 景渊无奈的笑道，“于商没人精的过你，于官你可差太多。这件事哪有我去的份？越是这种时候，我越得坚守。你看着蔚州城，看起来风平浪静，实际上戎族。。。嗨！我跟你说这些干嘛！” “就是，这些我也不懂，我就知道你不能去就完了。”卫泰漠不关心的说道。 景渊点了点头，说，“对。别说我去不了，就算是可以，我，也不能去。” “这是为何？”卫泰问道。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不是时候。我不能随便就跟她在一起，既然终究是不能走到一起，何必给她希望？”景渊认真的说。 卫泰低头不语，半晌才叹道，“你可要知道，像她那样的女子，你此时放弃了，就意味着永久的失去了。” 景渊分明感觉到心中一紧，依旧云淡风轻的说道，“我知道。” 卫泰缓缓吐出一口气。 二人相对无言，没一会儿卫泰就离开了。 楚泠终于在日落之前到了顾州，依旧住在上次住的那个小店。夜晚推开窗子，看着满天星光，不由得想起一个月前的顾州血案，如果不是当初的变故，是不是自己能够更早一点认识景渊？ 楚泠也没多想，抱着琴就翻出窗外，一路在房顶疾驰，直到星河边。 此时桃花已落，早已没了桃红柳绿之景。星河水静静流淌，波光粼粼，一袭绿衣的楚泠漫步在柳树下，向着上次见到景渊的那个石桥走去。 顾州夜晚依然宵禁，除了河中呱呱叫的青蛙，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楚泠缓缓行至石桥之下，拾阶而上。恍惚之间，仿佛看到那个紫衣男子横吹玉笛，笛声幽咽，让人心疼。彼时，她还不知道景渊的故事，而此时想起，景渊必是为了青梅竹马嫁与他人而心痛。 楚泠在石桥上席地而坐，将琴横放在膝上，右手一抚，琴音铮铮流淌。深吸一口气，回忆着景渊当时的曲子，左手按徽，右手开始勾挑。 初时，尚不能连贯，弹了几遍，又加上自己的编作，终成一曲。 楚泠弹了三遍之后，轻按琴面。深深叹息道，“当日我不能体会你的心境，现如今能体会了，却还是因为你。既然不能相爱，为何还要让我们相遇相知？” 言罢再次弹奏起来，琴音婉转低沉，缠绵悱恻，随风传至数里。 这一夜，蔚州城中独居的妇人更加思念在外的丈夫，军中男儿开始思念家小，就连白发苍苍的老夫人，也都思念起已经过世多年的丈夫。而两边柳树下，其实早已经站了两队卫兵，他们开始被琴音吸引，见一妙龄女子弹奏，想也没有危险，便没有阻拦。驻足细听之下，皆开始暗自垂泪，谁人没有伤心过往？谁人没有离别之苦？ 楚泠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对周围的变化丝毫没有察觉。 楚泠一个人在心里走遍千山万水，历经了千难万险，而另一个人丝毫不知。而楚泠自以为这是一段很长的时间，细算下来，才堪堪月余，现如今，不过是她一个人的黯然神伤。 当最后一个琴弦之音消失，楚泠站了起来，抱着琴跃上柳树梢头，运轻功飞回了客栈。 留下众人依旧沉浸在琴声营造出来的哀伤氛围里，久久不能自拔。 次日城中盛传，昨夜星河仙女降临，弹奏了一曲《黯然销魂曲》，引得全城百姓落泪。 而楚泠早在城门打开之时就骑着大白出了城。 在江湖上传说有一种武功，叫做音杀。弹奏者利用音律来乱人心智，可以让敌人自杀或者自相残杀，更有甚者，将内力倾注到琴音之中，可以直接杀人。 楚泠黯然神伤之际，将琴弹到极致，竟是入了音杀的门，可以让听者感于琴音营造的气氛，陷入其中，不能自拔。 就算是公孙济的琴技已是屈指可数，也只是听闻过音杀，一直将信将疑，因为江湖上的传说大抵最后也只是传说，而他要做的事，要谋划的又太多，所以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至于楚泠无意间入了音杀的门，没有修炼秘籍，全靠运气，以后能否再进一层，甚至用做武器，亦不可知。 楚泠在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异类，她以后又该何去何从？真的就这样浪迹天涯吗？ 其实命运之神早就做了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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