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清心引

第二十二章　　　　九月，外面已经是深秋，而医谷里依旧没有多大变化。　　杏林苑内柴胡和楚泠送走了最后一个病人，楚泠从屋内走出来，看了眼西边山头的太阳，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泠儿长高了哪！”　　楚泠迅速回过头，只见青琅笑吟吟的牵着马从外边走了进来。　　“二师兄回来啦？”楚泠一见青琅，笑的蹦了起来，跑到青琅面前。　　青琅点了点头，笑道,“回来了。”　　楚泠看着风尘仆仆的青琅，白色直裾外披着青色斗篷，头发微乱，想必是为了在太阳下山前回来，急着赶路了。　　“二师兄这次出去好长时间，泠儿都想你了哪！”楚泠笑着说道，又想起什么似的，对后面喊道，“三师兄，快出来！二师兄回来了！”　　“二师兄回来了？”柴胡的声音由远及近，也快步走了出来，一见青琅，也激动的跑了过来，说道：“二师兄你可回来了！”　　“怎么？柴胡也想我了？”青琅打趣道。　　柴胡有些赧然，此时过来几个学徒将青琅的马牵走了。　　“走吧，咱们进去吧！师父一定也想你了。”楚泠自然而然的牵起青琅的手就往里面走，其实如果不是拘礼于此时的礼节，刚看到青琅的时候楚泠一定会扑上去来个热情的拥抱。　　青琅看着楚泠的小手牵着自己的大手，嘴角翘起，也牵起了柴胡的衣袖，说道：“别愣着了，走吧，一起去给师父见礼。”　　柴胡也跟着一起走了，远远看去，三个人手拉手，有点怪异。路上楚泠叽叽喳喳的问这问那，柴胡只能偶尔插上两句嘴，青琅都一一简要作答。　　到了竹苑，几个人在门口整了整衣襟，一个个都换上了严肃的样子，三人走至院中，青琅恭敬的在院中大声说道：“师父，青琅回来了。”　　“进来吧！”温润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三人进屋后见公孙济歪在右边屋子看书，遂跪坐在下首两旁。　　“弟子拜见师父。”三人行礼道。　　“起吧！青琅回来啦！”公孙济从书中抬起头问道。　　“是，徒弟回来了。”　　“一切还都顺利？”　　“基本顺利。”　　“你和商陆我还是放心的，只是事发突然，本来没想这么早就放商陆出去，本还想再教导两年，没想到出了这件事。”公孙济沉吟一下，又说道：“不过早出去也有早出去的好处，目下也无甚大事，多锻炼锻炼，也能早成材。只是商陆这一走，你肩上的担子就重了。”　　“青琅定不负师父所望。”青琅拱手说道。　　“嗯，泠儿闻香苑看到几层了？”公孙济冷不丁的问道。　　楚泠一愣，然后恭敬的说道：“回师父，泠儿看到五层了。”　　“四层一下都看了？”　　“并无，只看了泠儿感兴趣的那些书。”楚泠呐呐的说道。　　公孙济和青琅嘴角向上翘起，柴胡在一边汗颜，自己将将看到三层。　　“也好，人的精力终究有限，不要太贪心了。”公孙济说。　　楚泠本以为公孙济会训她，没想到会是这样，一时有点回不过来神。　　“琅儿也赶了许久的路，回去早点休息吧！”公孙济说道。　　青琅从怀里拿出一个红布包，双手举过头顶，说道，“听闻长白山有千年老参，青琅从大师兄那出来我直接去了深山，终于挖到一颗。”　　“噢？”公孙济饶有兴趣的接过，一层一层的打开，看到里面的人参须须脉脉分出很多，果然有些年头。　　“此物甚好，极其难得！你有心了。”公孙济喜不自胜。　　青琅笑道，“本来大师兄也要跟我一同前往，可惜那边刚稳定还走不开，他说来年一定也要挖几颗比这更好的。”　　公孙济微微笑道：“商陆也有心了。”　　几个人正要退下，楚泠说道：“师父，二师兄今天刚回来，我一会儿要在阆苑备下酒席，给二师兄接风，师父和三师兄也去吧！”　　公孙济饶有兴趣的说道：“如此，甚好。”　　楚泠高兴的说道：“太好了，我回去准备，二师兄你先回去歇着，差不多了我用飞鸽叫你们。”　　“师妹，我去帮手吧！”柴胡说道。　　“也好。”楚泠笑眯眯的说道。　　待几个人行了礼都退下了，公孙济眯着眼看着几个人的背影，嘴角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思绪回到十多年前。　　　　郢都郊外，梨花林中。　　公孙济如约而至，远远就听到一阵清越的琴音传来，公孙济也是个中好手，自然听得出弹琴的人心绪烦乱。　　公孙济寻音而至，梨花瓣瓣随风飘落，如飘雪一般，一个红衣女子席地而坐，低首弹琴，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头发用缀有桃花的粉色丝带梳成双平髻，远远望去犹如一朵朵桃花开在发间。　　公孙济走过去，伸手按住琴面，女子蓦然抬头，见是公孙济，灿然一笑。　　公孙济一愣，纵然早已知晓靳无是女子，纵然早已猜到靳无就是东韩西靳的西靳，还是没有想到穿上女装的靳无会这么美，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公孙兄来了？”靳瑶笑道。　　公孙济听到如出谷黄莺的声音才缓过神儿来，快速恢复神色，打趣道“我的靳兄哪？”　　靳瑶爽朗大笑道，“正是区区在下啊！”　　公孙济退后一步，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靳瑶的脸上升起红云。　　“原来靳兄是女子！骗的为兄好苦。”公孙济苦兮兮的说道。　　靳瑶放下琴，站起身来，行了一个女礼，正色道：“小妹靳瑶，平日里为了出入方便做男装打扮，并非为欺骗公孙兄。”　　公孙济笑而不言。　　靳瑶看着对面疏朗的男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适才听靳兄，额。。。”公孙济第一次有点窘迫，此时该如何称呼？　　“家兄唤我瑶儿，公孙兄也可以这么唤我。”靳瑶笑道。　　公孙济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有点不受控制的加速，面上也带出点羞涩，说道：“适才闻瑶儿琴音里透着心绪不宁，不知瑶儿有何心事？”　　靳瑶突然面露悲伤之色，说道：“公孙兄原来是知音。”　　公孙济既好奇又有点害羞，天知道他还没对哪个女子动过心，靳瑶，可以。　　靳瑶见公孙济低着头，看不出神色，只好继续说道：“公孙兄可知再过三天即是我的及笄之日？”　　公孙济猛然抬头，心里狂喜，一个女子告诉一个男子自己的及笄之日，是在暗示男子去提亲吗？　　“不知公孙兄可否前去观礼？”靳瑶咬着嘴唇说道。　　“济，必如约而至。”公孙济拱手道。　　靳瑶展颜一笑，说道：“太好了。”说完坐下，将琴放在腿上，说道：“公孙兄，近几日，瑶儿谱了一首曲子，请公孙济指点。”　　“不敢，不敢，瑶儿的琴艺可是闻名天下啊！”公孙济笑道。　　“虚名耳！”靳瑶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言毕素手轻搭琴面，琴音如流水般，汩汩流淌在公孙济的心间。　　公孙济倚在一颗梨树上，闭上眼睛侧耳倾听，此时琴音里全是喜悦。　　一曲完毕，公孙济许久才睁开眼，说道：“清如溅玉，颤若龙吟。”　　靳瑶笑道，“公孙兄过誉了。”　　“不知何名？”　　“清心引。”　　“清心引？”公孙济仔细回味一遍，说道：“好名字，当真如能洗涤人心灵一般。也只有瑶儿这种钟灵毓秀的女子才能谱出如此空灵的曲子。”　　“公孙兄先别忙夸奖小妹，有几处仍觉有些生涩，正要请公孙兄指教。”靳瑶红着脸笑道。　　公孙济笑着坐下，靳瑶将琴交给他，公孙济轻抚一下琴弦，琴音清越，“好琴。”　　靳瑶但笑不语。　　公孙济再次弹了一遍《清心引》，有几处稍作修改。　　“公孙兄果然是知音！我只弹了一遍，公孙兄就记下了，而且还听出了我说的几个不顺之处，公孙兄改过之后果然更流畅了。”靳瑶高兴的说道。　　“瑶儿过谦了，谱曲难，修改易。”公孙济笑道。　　靳瑶接过琴又弹了一遍，果然流畅多了。一曲毕，靳瑶按住琴面款款而笑。　　　　三日后，靳家。　　公孙济带着亲手制作了羊脂白玉簪来到靳家，由小厮领着拜见了韩瑶的父亲，靳明。　　靳明万万没想到自己女儿的及笄之礼，桃源医谷谷主会来。　　“在下正好在郢都，听闻东韩西靳的西靳今日及笄，不请自来，还望靳大夫不要见怪。”公孙济客套道。　　“哎呀！公孙谷主太见外了。”靳明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你可是别人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啊！”　　二人客套完，由靳明亲自引领来到靳家礼堂，靳家子弟及笄加冠婚丧嫁娶都在这里。　　公孙济来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就坐了，公孙济扫视一眼就知道，在座大部分为楚国的公子王孙、公卿世族，也有其他三国的世家公子。也有年纪大些男宾的携带女眷，楚国风俗开化，男女同堂共饮是很平常的事。　　靳明本欲将公孙济引荐给众人，公孙济却摆了摆手。靳明想着神医脾气多古怪，公孙济就算好说话的了，也透着清高，不引荐就不引荐吧！反正这么多人，自有慧眼识珠之人，今天这面子算是齐了。　　公孙济坐下之后目不斜视，也不与身边人交谈。　　丝竹声里，靳明站了起来，朗声说道：“今天，小女靳瑶行成人笄礼，感谢各位贵客不远前来！下面，小女靳瑶成人笄礼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