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第七章（1）　　初夏，树上的知了叽叽叫个不停，顾剑程自那日后便没有再去找方楚惜。他把车停靠在麻石小巷前，远远望着方楚惜闺房的窗户，她的伤该大好了吧？她不想见自己，那他便不去打扰她养伤。她对自己情深义重，可自己又是怎么待她的？内疚、懊悔敲击着顾剑程的心。 　　思绪回到半个月前，他在泮溪酒家与同僚有个饭局，碰巧遇见吴雅雯与朋友朋友一起吃饭，于是走上前打招呼，“吴小姐，别来无恙？”　　吴雅雯日前才去探望方楚惜，见她伤得如此重，却是因为眼前这个不知好歹的男人，顿时火冒三丈，瞪了他一眼，把头扭向另一边，不理会他。场面尴尬，顾剑程不慌不忙道，“吴小姐似乎对顾某颇有敌意？”　　吴雅雯没好气地说，“我可不是惜惜，对你笑脸相迎。”　　原来是为了楚惜抱不平。“吴小姐说的很在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在饭桌上喝了不少酒，他吩咐李达民把他送到东山公园，他要到那里醒醒酒。　　“达民，你回去休息吧。等下我自己走回家即可。”　　李达民领命而去。　　顾剑程走到顾公馆门口，一个黑影串出来，一拳朝他的脸上打去，但是三两下就被顾剑程制住。　　“放开我，混蛋。”　　顾剑程看清楚来人，“你发什么疯？顾某得罪过你？”　　“我要替楚惜教训你。你根本就不值得她如此为你。”曾子俊咬牙切齿道。　　顾剑程一愣，又一个。“值不值得那也是楚惜说了算的。”　　曾子俊一个踉跄，倒在地上。　　顾剑程走上前把他扶起，“很抱歉，我不知道是你，下手重了些。”　　“哼，猫哭老鼠。”曾子俊一脸不屑。　　顾剑程扫了他一眼，“你与楚惜是什么关系？”他几次见他与楚惜她们一起，想必彼此是非常熟的。　　“凭什么告诉你？”　　“不如到府上擦些药，喝杯热茶？”　　曾子俊对他本是厌恶至极的，但是他必需弄明白他对楚惜到底是怎么想的，而且被他弄得一身是伤，总是要处理好才能回家的，于是心不甘情不愿地随他进门。　　顾剑程亲自为他擦药酒，“还不知道如何称呼呢？”　　“曾子俊。”曾子俊不禁苦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与楚惜爱慕的人坐在一起喝茶。”　　“曾先生，你喜欢楚惜是吧？” 　　“可她从来都只喜欢你一人。” 曾子俊忍不住叹气。“你知道她喜欢你吗？”　　“我能感觉到。”　　曾子俊听着他那有些自豪的语气忍不住生厌。“可你不知道珍惜。”　　“曾先生凭什么认为顾某不珍惜呢”　　“你若珍惜她的感情的话，又如何会去和我的表妹相亲？”　　顾剑程一愣，“于小姐是你的表妹？”　　“很巧吧？所以你不要以为自己做的龌龊事别人不知道。”　　“去相个亲就龌龊？曾少爷，顾某很佩服你的见解。”　　“你明明知道楚惜很喜欢你，可是你又不给她一个说法，一边与她暧昧不清，一边去物色更好的。这还不龌龊？”　　顾剑程这回算是明白了，原来吴雅雯对他的敌意是这样的原因，想必楚惜也是这般认为了。“曾少爷，顾某顶天立地，不屑于做这种事情。我与楚惜的事情，你并不了解。你在不了解的情况下妄自揣测，曾少爷认为很合适？”曾子俊握茶的手一紧，他讲得对，的确很多都是自己在猜测。　　顾剑程见他不开口，抿了口茶，“楚惜有你和吴小姐那样的朋友，顾某为她感到高兴。顾某没有与她暧昧不清，与于小姐的见面也只是个误会，为此，顾某感到抱歉。”　　两人都沉默良久，静静地在喝茶。“你与楚惜认识多久了？”顾剑程打破沉默。　　“我和她是岭南大学的校友，我比她高一届。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外籍教师的家里，当时的外籍教师喜欢叫一些学生到家里晚餐。她举止斯文有礼，很安静，大部分时间是在倾听，并无什么特别的，岭南大学的淑女到处可见。后来她也加入了学生青年会，我对她的了解才慢慢加深。她特别善良，对着世间万物，都是充满慈悲与怜悯，身为富家千金，却一点也不娇气，不怕苦也不怕脏。　　后来，外籍教师又请来一帮学生参加茶会，我推门进入客厅，只见她正在开始背诵一首莎翁的十四行诗，她大概听见响声，转过头，微笑地看着我，口里念着，‘Shall I pare thee to a summer’s day Thou art more lovely and more temperate.’ 她的英文说得非常流利动听。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动心了。　　我开始给她写信，可是她看都没有看，就把信给退回来了，她说她不打算谈恋爱。她容貌出众，气质如兰，追求她的西关少爷和东山少爷都不少，但是她从来都不接受任何人的追求。大家都以为她高傲至极，可我知道不是，她的心里一定是有人的。她对所有人都是谦和有礼的，那次在商会宴上，唯独对你，她展露各种情绪，于是我便知道了雅雯口中的黄埔哥哥必然就是你。”　　顾剑程专心地听他讲诉，一言不发地思索着。曾子俊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可是，你到底有什么好？她居然说，心守一人，一生专注。顾剑程，我真他妈的嫉妒你。”　　顾剑程的心被震撼了，心守一人，一生专注？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个女人这样爱着他。他唯有倾情以待，才能对得起她的神情。　　“曾先生，感谢你告诉我这么多关于楚惜的事情。楚惜是美好的女子，我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受她吸引，我与她有些误会，只要她愿意，她将会是我的妻。”　　曾子俊惊讶地盯着他看，从他眼中看不出半分虚假，所有的不甘化作一声苦笑，“楚惜一定会愿意的。记得有一次，岭南大学的清洁阿姨在校园打扫落叶，腰疼得立不起来，楚惜见到跑过去，帮她把剩余的落叶清扫干净，那位阿姨说，这样美好的姑娘将来不知会花落谁家？你们顾家，应该是她最愿意落下的地方。但愿你能好好珍惜她。”　　“曾先生，你是位君子。”　　“我只希望她幸福快乐，但凡她有一点心思在我身上，我都会与你一争高下。”　　　　“处长，该走了。您三点还有个会议要参加。”李达民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　　“走吧。”眼睛透过车窗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柔软的云拼凑出方楚惜微笑的脸，是时候找她谈一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