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德接了案子，一个别墅要重新装潢，老富翁要送给海归回来的金孙的。地点远了些、时程又限缩、还要处处精细着，于是这阵子每天回家的时间都七晚八晚的，连「豆娘」都打烊了。 但不管他几点到家，一楼一定点着盏小黄灯，进屋后必定有一小碗热腾腾的汤送上来，让沿路奔波返归的他去掉一身寒意。 「小惠，谢谢！」 面前的女子微微笑，接过他的衣服包包搁在沙发上，转身便进去厨房重新热菜，以确保赖德梳洗后马上就可以坐下来一起用餐。 不管再晚，黄淑惠都会等着赖德，从来没有自己先吃过。 「今天进度还顺利吗？」黄淑惠跟赖德一起把菜端放好，一边关心地问着。赖德跟她提过这个案子，虽然对方开得价码高，但实在辛苦；赖德跟着工作班子，连午餐也好一阵子在外胡吃凑合，人硬是瘦了一圈，她也只能在晚上多煮些他爱吃的。 今天的晚餐是麻油香菇鸡蛤蜊锅，浓浓的麻油香、浓郁的鸡汤、鲜嫩的鸡肉、肥美的蛤蛎，和着面线大口吞溜下肚，又暖和又满足。 赖德虽然一边跟黄淑惠聊着，动作却不慢，几下功夫就扫荡了一大碗，显然是真饿了。 对于这么捧场的具体表现，黄淑惠有些心疼，又给添了一碗。 「小惠，今年过年，有没有什么规划？」赖德突然一问。 黄淑惠听了一愣，想了一会儿，才回答：「目前没有呢。」 的确没有。 自从数年前跟着前夫离开家乡来到这儿打拼后，刚开始没钱回家、后来是没时间，或者丈夫不愿意；跟母亲的联络，她能做到的是定时不定时的汇钱、寄东西寄卡片、偶尔打上一通电话，问候一下母亲、关心一下叔叔跟弟弟妹妹。中间也曾因为婚变与生活困顿减少了联系。等来到了赖德这里，生活越来越好，也有时间跟能力再照顾老家里的人，她跟母亲又重新连络频繁了些。 但到底因为距离的关系，加上弟弟妹妹还需要照顾，虽然彼此挂念，却也不可能说见面就见面。 黄淑惠才想着或许今年终于可以回去见见家人了，母亲却在电话中说了弟弟妹妹今年过年吵着要出国玩，早早就整家子报名了旅行社，今年可以不用做年菜了云云。她也只能把话都吞回肚子里。 赖德静静观察着黄淑惠的反应，心里有了谱。 对于彼此的家庭背景，都曾在对谈中略略提过。赖德知道黄淑惠的父母在她年幼时就离婚了，母亲后来再嫁；家人对她来说既亲密又疏离，成了一个彼此关心互动却有些尴尬的角色关系。 至于赖德对黄淑惠解释自己的，则是轻飘飘几个字：「父母双亡！」 惹得好一阵子那个老实人儿总是格外怜惜照顾他。 「今年，一起去走走吧。」 女子看了看他，似乎想说些什么，赖德也明白，便顺势把话接了下去：「也没有每年都回叔叔家的习惯，这阵子工作紧，结束后想放松一下。」 黄淑惠点点头：「阿德你有想去哪吗？」 「我们去海南岛吧！」 黄淑惠登时莞尔，是准备去大啖海鲜的意思咯！？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白天一个跑工地、一个经营餐馆，晚上两个肩膀挨着肩膀，一起坐在沙发就着茶几翻着各种旅游指南网络分享，规划着自助旅的行程。 有了一个共同期盼的小小目标，即使再忙碌，似乎也过得有意思。 工程进度很顺利，老富翁抽了一个下午，特地跑来探一探。为了这个金主，赖德还喊人先停了工，让几个工人先把现场收拾一下，免得尘屑噪音蒙得老富翁一身灰又吵得他没办法好生细看。 老富翁是由儿子儿媳妇陪着来的，老人家兴致高，东转转西瞧瞧的，还让儿子把拎来的饮料都分了下去；赖德耐心十足地陪在旁边，问什么回什么。 从草皮到玄关、从客厅到厨房、书房卧房客房都溜了一遍，最后老富翁由儿子搀着，到二楼书房外的半圆形小阳台休息。儿媳妇怕他吹风受凉，他也只是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唉~让我待着，让我待着。」 西装革履的那个中年男子表情微涩，把妻子牵出了阳台，退回书房。看了看也候在旁边的的赖德，苦笑着解释：「耽误了工作天很抱歉，我父亲他只是…想念我母亲了。」 老富翁年轻时因为家族联姻，娶了个不喜欢的女子。买了个大别墅，就把人扔在里头，每天早出晚归，不闻不问。 女子没有哭闹，温温顺顺的每天在家里候着，不管这个夫婿回来得再晚，都会在二楼的阳台等着，等着黑头车亮着两盏黄灯驶进院子后，第一时间下去迎接浑身酒气的人；然后，还有每天亲手熬鸡汤或煲粥，给应酬一整晚的丈夫垫肚子。 老富翁当时年少气盛，总觉得莫名被套了枷锁硬凑了堆，连多看一眼自己的妻子 也不愿意。 等到在商场上扑了跤，几次人情冷暖，回过头才开始体会到真心难觅。人也才开始懂得珍惜起自己那温婉难得的贤妻。 可惜琴瑟和鸣没多少时光，妻子为其诞下孩子后，在孩子刚学会写自己的名字那年，就因为一场急症撒手人寰了。 蓦然回首，那人不再灯火阑珊处。老富翁才开始懊悔，懊悔年轻时不曾善待过发妻，等到知道了好明白了情深义重，人却不等他了。 老富翁从下午坐到了黄昏，儿子儿媳妇磨破了嘴，才终于劝动了老父亲，起身离开。 「早知道…，我就该好好疼惜你母亲…。」老人被扶起时，哽咽地念叨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对儿子说。 始终陪在旁边的赖德，一路把客户送上车，直到看着老富翁的车子绝尘而去，才掏出手机开始码简讯。 「今天想吃粥。」 过了一会，手机传来了回复震动：「翡翠吻鱼虾仁粥跟蔬菜鲷鱼粥，好吗？」 看着对方认认真真的回复，赖德的嘴角牵起了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弧度：「好！」 两个人的行程，因为一天过午后李洁询问什么时候餐厅要放年假，意外曝光了自家＂老板娘＂跟＂背后金主＂要双双去海南岛度假的＂秘密＂。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海南岛耶！！小惠~~」蔡姨感叹着年轻人真好的话马上被敲碗吶喊的吴十三盖了过去。 宋洁翻着白眼一把将人用力按回椅子，还不客气的呼了一巴掌：「你凑什么热闹啊！」 「我也一起去嘛~人多才热闹不是吗？」吴十三不依不饶。 「你这个灯泡！」宋洁对吴十三整个人无限鄙视。 黄淑惠看到吴十三这样慷慨激昂，原本当下有点冏，可能是十三后来在假日偶尔也会跟他们一同出门的关系？接着回头一想，平常店里大家都这么辛苦，如果能带去一起旅游，也算是一点心意吧？ 「十三…想去海南岛吗？」黄淑惠确认。 「想啊！当然想！我还没去过啊！那边都是各种海鲜美食不是吗？阳光沙滩…多好玩啊~~！」吴十三双眼都要冒星星了。 「…那大家呢？」黄淑惠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其他人都愣了一会。 「小惠姊…是要带大家去度假的意思吗」小女生机灵，宋洁马上捉到重点反问，口气里又惊又喜。 黄淑惠斟酌着开口：「我也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海南岛，如果能接受的话…。」 「喔耶！哈哈哈哈哈！！！去海南岛！去吃大餐！」完全不给其他人反应的时间，吴十三欢乐的唱了起来！ 相较于他的激动反应，其他人就冷静多了。 「唔…我是很想去啦，可是我可能得回家问妈妈耶…。」宋洁托着腮帮子，百般纠结。 蔡姨则是笑着摇了摇头：「小惠阿，谢谢妳。你们自己去吧…玩得开心点。」 黄淑惠知道蔡姨家的事儿，点了点头，想着过年再用旅游补助的方式再多给蔡姨包点红包。 「庞励呢？」黄淑惠又看看那个安静的男孩子。 「对耶，那边都海鲜，庞励他去那边吃椰子吗？」宋洁补了一句。 「应该也可以请餐馆做素食吧。」蔡姨在旁边帮腔提了提。 「去呗去呗！跟我们一起去啊！你也没去过的吧？」吴十三大咧咧勾着庞励肩膀，努力鼓舞着。 庞励想了半天，又看了看黄淑惠，才点了点头：「去。」 在吴十三的喝采中，黄淑惠转向了难得一直没开口的布玛。只见布玛认真地半抿着樱桃小嘴苦苦思索，半晌终于抬起头笑得甜蜜蜜的样子：「小惠呀！可不可以带家属啊？家属我自费呦~。」 不知怎么的，黄淑惠脑子迅速闪过那一天布玛开心地操着菜刀往赖智扑去，然后赖智整个惨叫的画面，整个人觉得很不厚道的想要噗哧：「当然欢迎呀！」 「我今天晚一点再跟赖德讨论，之后再跟大家确认后续交通住宿等等好吗？」 「当然好啊当然好！！我要吃海鲜我要去游泳！小惠你放心，行李东西我来扛！」吴十三一边开心的拍着胸，一边已经开始畅想旅游。 「小惠姊，谢谢呀！我回去跟妈妈问完再跟妳说呦。」宋洁很有礼貌的道谢。 「嘻~」布玛整个人笑容满面。 连始终沉默着低头吃饭的庞励眼角都弯起了小小的月牙。 于是，在赖德还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年假两人游变成了拖家带口的团康活动。 在赖智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的打游戏打到爆肝、看影片看到脱窗的颓废糜烂年假肖想变成了浓情密意豪华尊爵版villa套装海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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