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23年,韩国早已被秦国吞并,原韩国都城阳翟成为秦国偌大版图上的一部分。几年的休养生息,令阳翟的生活看起来十分和平安乐。 可是在和平的表面下,正发生着一场九死一生的追捕。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灵活的穿梭其中,那是一个大约五、六岁年纪的女孩,穿着淡紫色纱裙,墨蓝色的发梳成双丫髻,发带随着她的动作上下翻飞。她的脸上因疲惫挂满了汗水,但那双眼睛却闪着坚定的光芒。 穿过一堆人群,却恰好与前来堵截的阴阳家傀儡正面相迎,那女孩也不迟疑,立刻转弯向旁边的小巷子中跑去。 进入巷子,一堵石墙明晃晃的离在远处——竟是一个死胡同! 原本前后追击的傀儡此时汇合到一起,堵住了女孩所有的退路,她竟也不慌张,直奔那堵墙而去。 只见她在巷子左右两面墙上借了个力,身体在空中一转,直接翻过了石墙,丝毫没有停下与那些傀儡说拜拜的意思。 那些傀儡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石墙,由于功能所限,他们对于翻墙没有一点办法,只能放任那人离去。 “扑通!” 石墙之后传来巨大的落水声,傀儡们面面相觑,祈祷着那女孩这么被淹死了才好,不然倒霉的就是他们了。 可惜,事情没有随他们的愿,正在女孩由于体力不支在水中逐渐下沉时,又是扑通一声,一抹青色身影朝她游了过去。 朦胧视线中,只觉得那人身后一片光芒,像是她的救世主,于她黑暗的未来中斩开了一道裂缝,给了她一丝温柔的光,暖得人想哭。 她这边仍旧陷在一片混沌的思绪里,那人影已经带着她往水面上游去。 猛然间,大片空气袭来,卡在嗓子中的水一瞬间被咳了出来。 “咳咳......” “姑娘,你没事吧?”身旁有一道清冽的男声,“你身上很烫,似乎是生病了。” 女孩终于停止了惊天动地的咳嗽,方才转过头来打量他。 那是一个身着青色儒衫的青年,虽浑身湿透,却难掩其通身气质,眉目疏朗,雅量非凡,第一眼望去是温文尔雅,清新俊逸,可再一看,那一双眼中似乎藏着星星点点的张狂与叛逆。 她不回话,只定定的看着他,紫色的瞳孔中目光灼灼。 那青年许是被看得不太舒服,微一皱眉,“你......” 可还没等他说完话,那女孩突然向他怀中扔了一样东西,接着,极为迅速地站起身,轻轻一跃,便跳到了房顶上。 她只顿了一下,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青年坐在原地,愣愣的拿起怀中的东西——那是一块玉佩,碧绿色泽,其上刻有一些不甚清楚的花纹。 阳光顺着花纹折射下来,那青年一下子被晃了眼,他心中莫名其妙,但还是把那玉佩收了起来,起身离开了这个客栈的后院,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了。 ...... “你年纪太小,你娘虽然只把一半的内力放到了你的身体里,你也依然承受不了,再加上落了水,寒症的病根是留下了。” “......” “考虑到你身体的承受能力,丫头,爷爷必须把你送走。” “将......灵魂送走?” “嗯,丫头,以后一个人在异世......好好过,等你重新回来,便是一切发生之时。” “嗯......” “如果有可能......但愿你永远不要回来。” 床上的女子猝然睁眼,梦中乱七八糟的画面顿时消散,她眉心一皱,左手掌风朝着墙角毫不留情的拍出,同时喝道:“滚!” 墙角的人似乎没想到那人一醒来就攻击,没有一点防备,直接顺着掌风被狠狠地拍到了墙上。 她眼前一黑,身体顺着墙面软软的半跪到地上,喉间一股腥甜,哇的一声,猛然吐出一口血来,耳边一片轰鸣,半晌没有出声。 可床上的女子却慢悠悠的开了口:“大司命,”她从床上坐起来,“没人告诉你,在我睡觉的时候打扰我,相当于找死吗?” 她的语速慢吞吞的,带着一丝刚刚醒来的慵懒,可语气却十足阴森,难掩狠辣与无情。 墙角的人——大司命——半跪着行了礼:“星月大人......咳咳......”刚咳过血的嗓子有些嘶哑,“十八世子召您一见......咳咳......” “阴阳家素来只听命于皇帝,胡亥?”床上女子秀眉一挑,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他算个什么东西?!” 闻言,大司命心下一惊,立刻道:“大人,您还是——” “什么时候轮到你替我做决定了?” 淡淡的语气直接打断了大司命的话,她背后升起一阵寒意,不由自主的噤了声。 那人见她闭嘴,将冰凉的眼神收了回来,转瞬间身影已掠出了门,只留下一句饱含讽刺的话语: “就说我身染恶疾,怕传染给世子,改日再前去拜见吧。” 大司命保持着半跪的姿势,终是没敢出声阻拦。 公元前210年,始皇帝在蜃楼再没有旨意下达,明显是已经病死了,而身处咸阳的胡亥、李斯与身处桑海的赵高合作秘不发丧,暗地里却将始皇帝的各个儿女杀了个遍,如今,也只剩下远在戍边的扶苏了。 无论怎么想,这次召她前去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星月穿过咸阳大街上拥挤的人潮,来到了一所客栈。 此时正是上午,一楼大厅人并不多,那小二正靠着柜台与掌柜唠闲嗑,突然见门口走进一女子,那人一身深紫色广袖长袍,腰间一条黑金腰带,头发只从鬓角往后松松挽了起来,本应是温婉动人的模样,奈何她的脸色较常人更白,映着紫色的眸,再加上此刻面无表情的模样,着实有一种淡漠的气息。 不过小二是什么人,在这咸阳接触的人多了,纵然此人气质冷淡,明显生人勿进,但看穿着打扮,定然非富即贵,当即抛开内心恐惧,笑着迎了上去。 “客官,来点什么?” 星月在大厅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一壶茶。” “好嘞,您稍等。” 小二马不停蹄的去置办东西,星月坐在靠窗的位置,街上的声音渐渐传了过来。马蹄声,叫卖声,行人问路的声音,店家与客户讨价还价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似乎还能听清某个妇人正在训斥孩子而那孩童哇哇大哭的声音。 当真热闹极了。 可在一片嘈杂的声音中,她的思绪却渐渐放空了,一点一点的飘到了两年前。 两年前,她被张良贯穿腹部后落崖,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再次睁开眼睛却是在蜃楼之中。 ——没错,她就是白芷。 这次“死亡”误打误撞的解开了曾经的记忆,白芷的母亲曾是阴阳家的一员,名叫苗裔,地位与东君焱妃有的一拼......连人生经历都有的一拼。她一意孤行与蜀山弟子皆为姻缘,并生下一女一男——也就是她和星魂——因此被阴阳家抓回来正|法。 行刑者是星魂。 “你也不要太怨他,毕竟进入阴阳家的规矩就是杀死至亲,星魂别无选择。”大殿上座的人说出的话似乎悲天悯人,奈何语气实在平板,没有一点劝慰的感觉。 白芷一声冷笑,没接他的话茬,不过突然之间,她饶有兴致的开口:“这么说来,当初少司命杀的,确实是她亲哥哥?” “没错,”东皇太一的声音很是低沉,继而又重复了一遍,“她也别无选择。” “唔......够狠心,有胆量。” 白芷不轻不重的评价了一句,嘴角是讽刺的笑意。 “如今你记忆回归,内力的封印亦已解开,是时候回来阴阳家了。” 这具身体的记忆全部恢复,白芷蓦然发现,原来自己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人,二十一世纪那几年,不过鸠占鹊巢罢了。 回家的愿望轰然破碎,一时间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她好像没听见那人的话似的,问道:“我爹叫什么?” 被人忽视,东皇太一并不计较,只是有问必答得道:“顾悯笙。” “嗯?如果按照你所说,‘星’是一个辈分,那么星魂的‘魂’是我爹所起吗?”白芷暗自皱眉,顾魂?这什么名字,难听死了! “不,”东皇太一端坐与大殿之上,一口否定,“‘云’才是他所起,‘魂’是星魂自己要求的。” 白芷沉默。 魂,乃云和鬼。 所以他早就清楚自己将要走上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路吗。 良久,她看着上面的人,目光坚决地问道:“既然加入阴阳家的规矩是杀死至亲,那我呢,杀了星魂吗?” 大殿上静了一瞬。 头顶的浩瀚夜空中许许多多的星星不规不整地闪着,身着破烂衣衫的少女一动不动的站在下面与上方端坐之人对视,目光坚定又狠决,仿佛只要那人一点头,她就会立刻行动,铲除前方路上的障碍。 良久,那人终于在一片寂静中开了口。 “不需要,”他的声音中似乎有着一丝笑意,隔着面具有种低沉的质感,“你已经完成了测试。” 白芷一愣,“什么?” “在你的眼神中,我看到你......”那人的话语一顿,语气中饱含愉悦“......杀死了你自己。” 白芷的瞳孔骤然紧缩,不过片刻,她又低低笑了起来,那笑意说不清是自嘲还是欢欣,只是长时间的挂在她的脸上,竟有些面具般的诡异。 “好像是呢。” 从此,她再也不是白芷,而是阴阳家地位仅次于东皇太一的星月大人。 “咔哒” 耳边传来一阵落盏声,星月扭头一看,原是小二拿着茶壶和茶杯上来了。 她正要拿起盛满茶水的杯子,眼角突然瞥见一抹与她身上颜色差不多的紫色身影,冷哼一声,道:“阴魂不散。” 接着,她慢吞吞地饮了一口茶,恍若不觉得等着那人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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