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后的清新的街道上，般若怒气冲冲地走了一段路后，慢慢平息了。刚才自己刚才在茶楼中的态度好象有些过激了。她放慢脚步叹了口气，她能理解他们想找回自己亲人的心情，任是谁发现了失踪的亲人也会着急上火。更何况自己这具身体也的确极有可能是这两个男子的妹妹，只是没想到这身体却被自己这个孤魂给占了。自己的火气好象也是大了一些。 而且听这周大人的意思，她这妹妹只怕是和别的男人私奔后失踪的，那不就是象戏文里唱的那样，小姐私会后花园，这个年代，如果真是私奔，这个大小姐也算是胆大妄为的。不过这大胆的行径只怕和她的兄长周大人的控制欲也有关吧，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不是。 她一路想着，直到听到后面有人叫她的名字。 般若回头一瞧，却是方肃，穿一件青灰色的直裰长袍，背着一个书袋。“方先生，今日这么早就放学了？” 方肃点点头。“今日学堂里有事，放得便早些了。王娘子，你这是回铺子去？” 般若点点头，看了看后面，问道：“冬冬呢，怎么没一起回来？” “走到街口的时候，遇见了街前陈铁匠家的的两个孩子，他便跑去和他们一起玩。” “小孩子都希望有玩伴。冬冬一个人是孤单了些。” “是啊，别说小孩子，就是大人也怕孤单。” 般若身有同感，不由也点点头。“只是年纪大了，人也会慢慢习惯孤独。” 方肃看着般若秀美的侧颜，心中鼓起了勇气叫了她一声。“王娘子。” 般若侧头，发现方肃背的书袋磨出了几个洞，“方先生，你的书袋怎么破了？” “啊？”方肃一句话刚到嘴边，却听般若这么一说，忙将书袋翻过来一看，书袋上的确不知何时磨出了两个指头那么大小的破洞。“真的么，你不说，我还没发现。” 般若瞧他的书袋边上磨得发白了，“你这书袋子只怕也要换了。” “这书袋还是冬冬娘在的时候为我做的。”方肃睹物思人，这也是亡妻留下的一个纪念。 “方嫂子一向手巧。” “是啊，只是她跟着我这穷书生什么福也没享到。”方肃黯然。 “都道是有情饮水饱，知足菜根香。我曾听方嫂子说过她觉得一家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就比什么都好。” 方肃沉默了，再抬头已到了家门口，他道：“我，我到了。” 般若见已走到方家，便微笑道别：“好，再见。” “慢……走。”方肃瞧着般若离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折进家中。 多年以后，方肃不止一次地想起这个午后，如果当时的自己把一些话说出口了，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呢？但有时人生就是那么阴差阳错。 一大清早，外面便已是蝉声阵阵，天空瓦蓝又是一个艳阳天。九香做好早饭从厨房出来，热得汗流浃背，她到桌旁倒了一碗水，咕嘟咕嘟灌了一杯凉水下去才好些。她看般若提了个包裹出来，问道：“姐姐，你吃了饭要去送货？” 般若点头，放好包裹盛了两碗粥出来放在桌上。“我想着早晨凉快一些，早些送去，也能早些回来。我走了之后，你看着铺子，今天彩凤线铺的人可能会来收帐，到时你把单子收下，若是与我告诉你的数字一样，你就把钱付了他，若是出入有点大，你便让他让单子留下，我回来对完了帐再把银子送过去。” 九香点头。“知道了。” “等会若是有人卖西瓜，你买两个镇在井水里，中午休息完，你把瓜切了，给大家分一分。晚上就咱们两个，你就简单做一点凉面凉菜什么的就行，不要热坏了。” “姐姐放心，这点事哪里就能累倒我了。”九香呼噜呼噜喝着粥，一边笑着说 般若笑着摸摸她的头，帮她挟了一筷子鸡蛋。 吃完饭般若去前面开了铺子，她拿了抹布清扫，何三娘过来打招呼，“早啊。” “三娘，早啊。你这么早就开门了？” “我就是闲不下来的命。”三娘一边帮她扫地，一边问道：“最近城里的大事，你可听说了？” 般若见她神秘兮兮的样子，“听说什么大事？” “你没听说吗？衙门里传来消息，宫里要选秀女，禁止老百姓嫁娶了呢。扬州城里那些有适龄的女儿家里都急疯了呢！” “有这样的事？不是说皇上都一把年纪了吗？还选什么秀女？” “什么一把年纪，当今皇上从前做燕王的时候，可是出了名的英勇善战，是个大英雄呢。” 般若见她一脸迷妹的模样，噗哧一声笑了，“三娘，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样的少女情怀。” 何三娘忸怩了一下，“什么少女情怀，我是庆幸我家老二还不到十岁，不用愁这个事。不过好象曹大夫他家的二丫年纪刚刚够上了，唉，希望别选上了才好。” 般若点点头，这深宫大院里听说都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故事，小百姓进去怎么死都不知道。 “都说这选秀女的要求非常严苛，我想他家二丫头才不会这么倒楣的。” 何三娘笑了起来，“瞧你说的，这运气好可能就成了娘娘啊，也有不少人家倒是挤破了脑袋想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宫去，一个个做梦想做皇上的老丈人呢。” “做娘娘？这深宫大院一进，就没了自由。从此骨肉分离，何必呢。”般若不以为然地摇摇头。 “我们都是盐吃萝卜淡操心。”何三娘总结了一句。 “正是这话。”般若不由也笑了。正说着话，却见袁家嫂子走过去了，她佝偻着背看见何三娘和般若，微微点了个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般若等她走远了才问道：“三娘，袁老实的案子怎么样了？” 何三娘叹了一口气，“听我当家的说，此事一直没个回复。眼瞧着日子这么一天天过去，袁家嫂子的头发都白了一半，她们娘俩也不出门。可怜啊。” 般若有些后悔，之前还想向周大人打听一下的，结果那日闹了那么个不愉快，完全忘了这案子的事了，也不好意思再去找他打听。 “我先去忙了。”三娘看见有客人上门，忙赶回去做生意了。般若向她轻轻挥挥手，把柜台又擦了一边进去了。 =============================================================================== 般若送了货出来，心里很是高兴，今日的主顾还是头一次合作，但对她送来的货非常满意，不仅爽快地付了钱，又加定了几件绣品。她心里算着帐，心里想着要给几个姑娘发点奖金。这阵子为了赶这个活，大家都忙坏了。 走出没多久，却发现一辆马车一直在后面跟着自己。除了车夫，竹帘中影影绰绰的还有两个人。她不由警觉起来，只是这里人迹稀少，她假装不知，想走到路口热闹的地方再说。谁知加快速度没多久，那马车渐渐追过了她，在她前面停了下来，她不得已停下来。 “是谁？”般若观察了一下地形，不客气地问道。 一个人掀起竹帘，“是我。”却是清音。只见她蓝衣白裙，清新可人。 般若拍拍胸口，“坏丫头，你吓死我了。你怎么来了，也不叫我，这一路上跟着我做什么？” “先上车我再和你说。”清音拉了般若上了马车。馨儿也在车上，向般若请了安，坐到马车外面去了。 原来清音一早就去了绣坊，谁知得知般若送货去了。她好不容易从九香这里打听到般若去了哪里，便过来找她了。 “那你瞧见我怎么不和我打招呼？” “我打招呼了啊，我在窗口朝姐姐挥了半天手，谁知姐姐好大的眼睛，瞧都不朝我这边瞧一眼，我就只好跟着你了。”清音抱怨道。 “谁会想到你在马车上，坏丫头，刚才我以为遇上坏人了，吓我一大跳。” “我若是坏人，定是抢了姐姐去做压寨夫人去。” 般若捏捏她的脸，“赶明儿我要去问问夏经历，怎么自从认识他以后，这丫头的嘴越发贫了。” 说到夏亦庭，清音低下了头，“姐姐，今天你也别回店里了，咱们出去逛逛吧？” “这……”般若有些犹豫。 “姐姐，我也是难得才能出来的，你就陪陪我吧。” 般若知道她并不自由，也见不得她这样示弱撒娇的模样，“好吧，好吧。不过我要先回趟铺子里，和大家交待一声。” “好。”清音点头。 般若回了铺子，把今日定下的单子安排了一番，又向九香嘱咐了几句。九香虽不喜欢般若和清音出去，但她也不敢多说，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般若与清音到了街市，却发现清音兴致不高，完全没有往日的逛街的劲头。 “今日怎么了？” “只是没什么兴致，不如咱们去喝酒吧！” “喝酒？” “对。”清音来了兴致，拉着般若便进了一个酒家，“小二，找一个最好的包间。” 此时时辰尚早，小二一见是几个漂亮的姑娘忙带了上了二楼。“小二拿两壶你们最好的酒。” “好嘞，姑娘真是识货，我们店的桃花醉全城有名。” 般若就算再迟钝也发现清音的不对劲了，等小二走了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姐为什么这么说？” “你这样子，就是瞎子也看出来了，是不是和夏经历有关？” 清音苦笑道：“姐姐是神算子不成，一猜就准。” 般若柔声问道：“到底怎么了？那夏亦庭出了什么事？” 清音沉默了一会儿又道：“我和亦庭的事，亦庭的父亲不知从哪里听说了，他父亲很生气，写了几封信训斥了一顿，之后便匆匆给他在家中定了一门亲事，这几日派他大哥来了扬州，要他马上回去成婚。” “那夏亦庭怎么说？” “他说除了我，他不会娶别的女子，他想回家退婚。”清音微笑道，只是眼中却起了一层水雾。 “没想到夏亦庭还是很有担当的。”般若这才放下心来，她一直担心夏亦庭是个花心大少，没想到出了事他还是愿意承担的。 “只是这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亲事长辈已定下，他不愿意又能如何？” 般若正色道：“清音，夏亦庭不放弃，你却不愿和他一起争取你们的未来。” 说话间，小二进来送酒。 清音倒了一杯，推到般若面前，自己又斟了一杯，“我当然不愿放弃。”她一口喝下，她一向不喝酒，今日又喝急了，有些呛到了，般若帮她拍了一会儿她才和缓下来。 “他大哥知道劝不动他，便来教坊司找到我。他大哥说如今只是外面有一些流言，我若与亦庭断了，此事就会平息了。但如果我们再继续下去，到时让人抓到他和我在一起的把柄，只怕连他的官位都保不住。姐姐，我不能那么自私，让他落到这样的境地中。”般若之前隐约听说过，官伎不能和官员有私情。虽说朝廷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真的闹大了，朝廷也会惩处涉事的官员。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姐姐，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和他是不可能有好结果的，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我只想再过三个月，不，哪怕让我和他在一起再有一个月也好。”清音一边说，泪水如玉珠一般掉落了下来。般若疼惜地帮她抹泪。 只是酒入愁肠更添愁，清音醉得很快。幸好她不是闹酒的人，只是默默地流泪。她那样子，般若实在没办法让她回教坊司，只能和馨儿想法弄回了自己家。安置好了清音，她留馨儿在里面照看着，自己去了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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