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

伊莱恩盯着手里的手机，没有挂掉电话。　　义警先生……会在哪里？　　飞快地从脑内调出纽约市的地图，从刚才挂掉电话前的调笑以及时间来看，马特应该是和同事或者朋友在一起……他的办公室在地狱厨房，离这家赌场不算太远。现在还不到夜晚，足够隐蔽、没有警察巡视或是碍事的目击者的小巷也不算多……　　伊莱恩眯起眼睛，跑到离这儿最近的路口，扬手打车。　　往手机上插了个耳机，伊莱恩仔细分辨着其中的声音，并尝试着低声问道：“马特，你在哪儿？”　　义警先生显然听见了她的声音，却没有给她回应。　　这让伊莱恩气得想沿着电话线去打他。　　让出租车司机沿着附近的几条特定街巷转着圈，伊莱恩大海捞针式地盯着窗外，关注着一切动向——　　那里。　　打算凭借着一点血迹试试运气的伊莱恩翻出两张二十美金丢给司机，匆匆说了句剩下的是你的小费，就蹬掉足下的高跟鞋冲向一旁的小巷之内。　　一个下铲再接上一记手刀打晕守卫，伊莱恩一扫一片狼藉的小巷，将碍事的包扔在巷内，踩着一旁的杂物攀了上去，握住公寓的窗檐后翻进了公寓。　　义警先生正在这栋废弃已久的老楼的走廊里和人周旋，伊莱恩给手木仓按上□□，毫不犹豫地对着其中一人就是一木仓。　　能在这个时间段找来证明他们已经知道了义警先生的真实身份，但从人数来看他们想抢功。换句话说，只要让他们闭嘴就能化解马特的危机。　　而永远闭嘴的……只有死人。　　很快伊莱恩就意识到了穿高跟鞋出门、并且果断地蹬掉它是个失策。她一脚踩上了不知道是哪一位房客或是暂居者留下的碎玻璃。看颜色应该是碎掉的啤酒瓶。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伊莱恩抽了口气，原本跃到柱后躲避的动作一顿、身体一歪。倒在地上的黑帮倒是抓住了这个机会，跳过瞄准的时间对着她直接打光了一个弹/匣。　　以近乎于单脚跳的姿势蹦到柱后的伊莱恩身形僵硬地靠在上面，依靠着刚才记住的分布与脑内的推算只伸出手连开了六木仓。　　听到两声子/弹射/入人体的声音，伊莱恩暂时地收起木仓支，快速挑出深深刺入脚掌的碎玻璃，再扯下裙摆在脚上绕了两圈打了个结。刚才那位黑帮手臂上受过伤，开木仓时因为后座力偏离了她这个目标，并没有直接命中。　　暗自庆幸不必去处理木仓伤、事后再处理流/弹擦伤的伊莱恩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了眼局势。　　义警先生和他的对手们缠得很紧密，她开木仓有很大几率会误伤义警先生。那么……还剩下三位戒备着她、以及两位在义警先生搏斗圈外围的人。　　指尖抵唇吹了声口哨，伊莱恩赶在子/弹袭来前前滚翻到一张木桌下，顺带提膝撞翻桌子替自己挡住如影随形的子/弹。呃，这个比喻有点夸张。他们毕竟不是专业的木仓手，为伊莱恩留出了足够的时间躲避。　　马特的近身搏斗称得上出类拔萃，在他的特殊感官的加成下更加如鱼得水。就算她不赶来，义警先生也能获得胜利女神的青睐——只不过要付出中伤的代价。　　这么看来她的轻伤换来的马特无伤称得上划算？如此想着的伊莱恩也没有手下留情，和义警先生一起尽快结束了这场战斗。　　“你的脚受伤了。”　　马特走到伊莱恩面前，完好无损。　　“鼻子真灵。”伊莱恩没有否认，手腕一转将手木仓塞回口袋里。　　马特没再多说什么，弯下腰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伊莱恩目瞪口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义警先生，直到义警先生十分坦然地抱着她走下楼梯才说道：“一会儿能去一下旁边的小巷吗？我的包和鞋都在那儿。”　　拿起自己的东西，伊莱恩看了看依旧没有放下她一个人走路的意愿的义警先生：“嗯……其实我右脚没有受伤，你可以扶着我。”　　终于从马特怀抱中脱身的伊莱恩相当狼狈地跟着他向着某个陌生方位走去。她本以为马特会将她带回她自己的公寓，但从这个位置看……不会是他自己的住处吧？　　从有意识起就懂得交付住所差不多意味着交付生命的伊莱恩眸光复杂。　　　　“这会有点痛。”　　义警先生这么说着，但相当轻柔地替她将脚掌里残余的小片玻璃碎屑挑了出来。　　伊莱恩手指抓紧了椅子的边沿：“没关系。”她努力不让抽冷气的声音从齿缝里溢出，可惜于事无补。　　马特从旁边的医疗箱里取出药涂在她的伤口上：“我很抱歉。我…最后还是将你扯进这些事情里。我以为我不会再把你卷入危险之中。”　　伊莱恩仰起头，努力克制住自己抽回置于义警先生膝上、脚踝被他的手握住的左腿的冲动：“我并不在乎风险……这只是我的个人选择。”　　如果问她后不后悔救了义警先生……这实在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马特的确将她卷进了麻烦之中，但是……至少目前看来伊莱恩并不后悔她的所作所为。或者说，后悔也没用…？　　“不，你这么做是因为你是一个好人。而你多次落入死境，因为我。”马特用绷带将伊莱恩的脚掌缠了起来，做这些事的时候他依旧“看”着她。　　伊莱恩挑了挑眉：“呃，我不是正统意义上的好人，相信我。”　　再残忍无情的人都会有他的柔软。每当她暗/杀成功，就意味着会有一个或多个家庭就此留下眼泪。伊莱恩永远都不知道是暗/杀成功后拯救的笑容更多还是带来的眼泪更多，就像她永远都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不是正义，毕竟就连正义本身都没有准确的定义。　　“你救了我。”马特“看”着她，神色肃穆，“你也在做一些会改变这座城市的事。”　　伊莱恩沉默了一会儿，任由马特托起她的手臂：“那么，你呢？你想改变这里？”　　“我只想让它变得更好。”马特小心翼翼地剪开黏在伊莱恩伤口上的衬衫袖子，“但没什么在改变。不管我做了什么，我只是……我令一切变得更糟。”　　伊莱恩难得神情专注起来，问道：“你怎么界定更好与更糟？告诉我，你帮助过多少人？”　　“我同样伤害了很多人。”马特处理着她的伤口，目光从未移开。　　伊莱恩闭了闭眼，凑近了一些：“你能听得见我的心跳吗？”　　马特的神情有些复杂，就连伊莱恩也无从分辨其中的所有意味：“你很担忧，但也很平静。”　　“因为你。”　　伊莱恩说。　　“我信任你。不仅仅是我，还有所有曾被你拯救的人，马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