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开任务不谈，对于接下来一年的生活，归翎还是相当期待的。 大学老师哎！地位高，面子足，受尊敬，有编制保障……好吧编制跟他这种临时工关系不大，不过单拎每年三个月的寒暑假，足以吸引一波又一波人前仆后继。 工业大学，还是一所双非工科大学，听名字就知道男女比例相当严重。事实没令归翎失望，报到当天他拎了个简单的背包，跟在前来接应的新同事身后，艰难地穿越熙熙攘攘的汉子群。 “辛苦你了啊归老师。今天新生报到，平时操场上没这么难走。”终于远远望见“体育馆”三个大字，名曰封度的体育老师兴高采烈地解释，“往年报到都放在体育馆，今年换了新校长，到处翻修，只能在操场上搭棚子。得亏今天没下雨……这边走……喏，咱们四个的办公室！ ” 推门而入，空无一人。 四人办公室里冷气开得很足。归翎依照指示坐到其中一张空桌旁，张望两下问：“还有别的老师要来？” “对对对，还有两位新来的女老师，先去教工宿舍安置行李了。归老师待会儿有空不，趁着开学都在，我请大家吃个饭！” “这怎么好意思。”归翎假装摆了两下手，接着十分容易地拖到西区餐厅三楼的独立包间。坐下没多久，两名女老师姗姗而来，据封度介绍，其中一位主攻健美操，另一位则是武术国家一级教练，个高腿长，身段都非常好看。 “那老师是体大硕士研究生，七月刚毕业。”封度很有风度地替后入座的女士拉好椅子。归翎懵圈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原来开头不是称呼，而是人家姓那…… “我姓那，那拉姗。”顶着这么独特的姓，见多了诧异表情的那老师落落大方地一笑。归翎赶紧起身道歉，两人握了手。眼下暑气未散，那拉姗披着一头长卷发匆匆赶来，起初归翎瞄一眼都觉得热，但撒了手发觉触感却十分清爽，不禁感叹：“那老师跟块寒冰玉似的。” 那拉姗忍俊不禁：“归老师的用词……” “别看归老师文化水平不高，人拿过全国散打冠军，两位女士可不要指望欺负他哦。” 归翎一脸老实。没错，家里确实有一尊全国散打冠军的奖杯，上头还醒目地注明了“少年组”。 两位老师被封度的话逗得不行，那拉姗笑得花枝乱颤：“我一位师兄是全国跆拳道冠军，如今在XX首长身边工作，怎么归老师安心屈就，愿意到学校任职？” “因为我半年前搞死了一个女人。” …… 另一位女老师捂着嘴：“归老师真会开玩笑。” 封度无可奈何地将菜单递给尴尬的那拉姗：“归老师不要吓坏佳人啊。” 归翎却扭过脸。门没关，可以看清对面包厢里等候多时的一家三口，此时一名女生恰好走了进去： “叔叔阿姨好，我是——” 他腾地起身。 ———— “小沐，多吃点。” 沐白依安静吃了一块鸡翅。吐骨头的过程文雅到自己都受不了，奈何在一家三口慈爱的注视下，她悲哀地发觉一肚子火想发都发不出来。 “叔叔阿姨，辅导员通知下午两点集合，我还得送送爸妈，先不陪……” “没关系没关系，刚进学校千头万绪的，小沐赶紧忙你的事情，我们待会儿也要带许岷去拜访他的专业老师。” 就说许岷这种擦校线的成绩居然能进热门的电子系，果然有门路…… “谢谢叔叔阿姨、还有许岷招待。”沐白依冲许家父母腼腆致谢，又迅速给了许岷一个躲闪不及的笑容。许家十分意会地催促许岷送沐白依回宿舍。两人在午间的林荫小路上不紧不慢地走着，沐白依酝酿着措辞，怎么说清楚比较好呢？ “对不起啊，应该征询你意见的。没想到爸妈一直记着你，就直接打电话了。” 沐白依不清楚先前的本尊有没有跟许岷独处的经历。许岷出声的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这是重生以来两人头一回如此近距离对话。十九岁男孩的声音很轻，离得太远会显得太刻意，于是沐白依侧过脸看他，身高差的缘故，他也正低头看下来。 目光交汇的一瞬，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住脚。 “你们下午就通知集中？这么早？” “嗯，院小，人少，集合也方便。”沐白依觉得两个人大中午站在户外聊天有点傻，可脚步仿佛被钉住了一样。她仰头注视他干净的五官，眉眼清澈得有些不可思议。记忆迅速回滚，从前的邮册里果真没有这一咖啊…… “你热吗？” “……热！” “走吧喝两杯。” “……” 沐白依端着一杯去冰的奶茶，感觉整个人都冒着傻气。两人回到女生宿舍楼下，挑了庇荫的长条凳坐着，沐白依嘴里叼着吸管，迅速对许岷重新进行了一番估值。 十九岁的男生，能做到这样不傻头傻脑，真的很难得了…… 其实从前本尊的眼光还是可以的…… 再怎么奶油也是班草哎…… 无论工科文科艺术系，好看的资源都是很稀缺的…… 在电子系还有门路…… 许岷不爱说话，这个特性在最聒噪的年纪里十分难得。对方耐心地陪着喝掉半杯奶茶，沐白依能看见许岷在她心中的评分蹭蹭怒涨。不过由于从前交集确实不多，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太多共同话题，但共享的午后时光却并不尴尬，沐白依不紧不慢地喝奶茶，许岷不紧不慢地沉默，偶尔对上只言片语，半个小时过去，两人都没有起身的意思。 “一点半了。”沐白依终于想起来看手机，“爸妈还在宿舍等我。” “好。”许岷站起身，很自然地伸手。手指微微滑了滑，最终还是顺从地任由男孩牵着、牵牢。沐白依一直握着奶茶，手心略带湿润的微凉，可许岷的手掌却是清清爽爽的。两人顺理成章地一同走进宿舍，开学第一天人员来往不设限，宿管阿姨看了两人一眼，挥手放行。 听从女儿“我应付一下马上回来，你们吃完饭回宿舍等我”建议的沐爹沐娘，连同西区女生宿舍10栋505新入驻的其他三人，看到的就是这样爽甜又炸裂的一幕。 “叔叔阿姨好，我是许岷。” ———— 归翎认定这学校一定跟自己八字相克。跟新同事的第一顿饭吃得好好的，脑子犯抽冲出去认错人不说，被封度嘲笑两天也就算了，万万没想到，自己入职后的第一份工作居然是—— 清理网球场和隔离网间的杂草。 归翎难以置信地瞪着封度递给他的草帽：“……可以拒绝吗？” 此刻他非常后悔前一天体育部领导给他武术和基础网球两个课时，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后者。 “武术，第一学期教太极拳，第二学期棍术；基础网球就简单一些，第一学期过网，第二学期发球。小归，你选一个吧！” 教武术要跟着新来的那位国家一级女教练混，而且这门课虽然听上去对口，但是什么太极拳和棍术，落到普通大学生头上，基本就是体操和耍猴了。 网球课则跟封度搭档。而且根据经验，这类户外课常常由于风霜雨雪等不可抗力取消……权衡之下，归翎没怎么犹豫：“选个有挑战的，网球吧。” 领导爽快地给第二天烈日下悔成狗的归翎开了后门。怎么就没想到！户内课有空调！户外课！是要挨晒的！！ 封度已经套好长袖，拎着竹筐和小铲子跃跃欲试。归翎再怎么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尾随：“学校没有物业和保洁吗？这种活儿也要老师干？” 封度仿佛听到了一个妙极的笑话：“你听说过大学还有包干区的吗？我校诸多别具一格的特色，你很快就能一一领教。” 归翎愤愤铲着杂草：“网球场又不是足球场，怎么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草？” 封度顺手连根拔起一株，准确扔进了归翎背后的竹筐：“场地地势低，每年夏天都要被淹，淹完了夹缝里什么东西都长。暑假期间场地没人管，学期初要开课了，只能靠我们拾掇。”一声长叹，“再说又不是专业的体育院校，学校能有多重视？自己的场地，自己的活计，自己疼呗。” 归翎想，我才不疼。 新晋搭档你一铲我一扔，配合得极其默契。身强力壮的两人正干得热火朝天渐入佳境，隔离网外走来一波女孩，看阵势应该是组队参观校园的新生。归翎和封度赶紧把帽檐压低一点，然而还是没逃过眼尖的新生。 “……我们学校真不错啊，拔草的工人都这么帅。” 归翎&封度：“……………………”不想抬头。 好在很快听见领头的男声笑着说：“傻孩子，那是我们体育老师！” “啊啊啊啊老师这么帅啊！我要选网球课！” “小班，这两位老师叫什么名字啊！” “我也要选！” “我也要！” 女孩们的附和声缓缓滋润着两颗受伤的心灵，那真是无比悦耳。封度勇猛地起身，举起铲子高呼：“这位小班，我记住你了！” 隔离网外立刻发出一阵欢笑。年轻的气息扑面而来，归翎的心情莫名变好，索性坐到地上，乐得清闲地旁观封度跟新生们互动。套路熟络的封度十分适时地将自己的名字和教工编号和盘托出，叮嘱他们选课时一定要提前选定大热门，比如眼前的这位网球课老师年轻帅气，给分还特别高云云…… “那位老师叫什么名字啊？”有人指归翎。封度甩甩手：“新来的归老师，这学期是我的助教。” “哇，那岂不是选一门课，能见到两位帅哥！” “简直赚翻！咱们宿舍一起选网球课吧！” 要不怎么说大一女生好骗，封度和归翎满意地听着女生们叽叽喳喳商量开，不多时隐约听到有人喊：“沐白依，别老躲在后面，发表发表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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