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月下长空,万籁俱寂。 洛阳去往幽州的宽阔山道上,一辆马车正在快速行驶着。驾车的是一男一女,均着一身红衣。男的面容坚毅,女的竟是一头白发,面容却美得摄人心魄。 “爷,再过三个时辰便到幽州的地界了。” 驾车的男子侧头对着马车里的人说道。 片刻后,才传出里面那人淡淡地回应。声音像是来自天际,飘渺的不真实: “琢奚,在云州几个月了?” 红衣男子立刻回道: “爷,有四个月了,但前几天封家的二公子封清辉找到琢奚,两人就一起去了江南的傅家。” “是为了傅家的傅丹青。”这时红衣女子出了声,“爷需要叫他回来吗?” “不用,随他去吧。” 马车的窗户慢慢被打开,一只手随意搭在了窗沿上,那手异常的修长有力,骨节分明。虽泛着些许冷意,却是好看的过分。他的面容隐没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静静开口,语气听着没有了之前的淡漠疏离,取而代之的是沾染了些许红尘之气的柔情,他问: “阿笙,还在王府里?” “是的,爷,小姐这半个月都在王府住着,似乎跟那些人相处的不错。”红衣男子边赶着路边回道。夜色寂静,他的声音格外清晰。 这时红衣女子也没了之前的神情,嘴角沁出一丝温暖的笑: “小姐本就是人见人爱的好姑娘。算算日子,小姐也快回来了。” 那下,里面的人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又恢复淡淡地语气吩咐了一句: “颜真,跟聆风说一声,让他在五月下旬之前从云南回来一趟。” “好的,爷。” 被叫做颜真的红衣男子立马应到。之后催马扬鞭的快速朝前方使去。 ****** ***** 赫连将军府。 赫连英同皇甫憬在朱雀大街的六子酒坊喝了点酒之后就各回各家了。他俩都喝的微醺,要不是执金卫明早轮到他俩的班,非喝得酩酊大醉不可。不过也不怪他俩,京都的六子酒坊虽小,却是十里飘香。 赫连英前脚刚跨进院里,便听到他老爹赫连戎真浑厚又洪亮的声音在喊,中间还夹杂着点怒气: “臭小子,你是不是又同皇甫家那小子去喝酒了?亏得我和你娘还等着你吃饭,敢情你早忘了我们。兔崽子,你想饿死老子是不是?当年在军中若有你这样的将士,早拖出去军法处置了!” 平时这种时候,他老爹还没说完的时候,赫连英早一蹦三尺高了。可今天赫连老爹发现他宝贝崽子自进门后,便一反常态很是安静。赫连戎真多年征战沙场,有着一双鹰眼,那一下就看出来这小子有心事。于是,上前踢了赫连英一脚: “装什么深沉?” 赫连戎真以为他会躲,没想到却实打实地踢到了。可就是这样也没见这小子发火。真是奇了怪了,就在他要继续踹他的时候,赫连英开了口,声音听着有些疲惫: “老爹,若你视为最好的朋友,他对你了如指掌,可你对她却一无所知,那么,两个人之间还能继续信任,继续相处下去吗?” 喝酒时,憬十三说出了这些天一直埋在心底的问题。他说,他一直在想,阿笙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来到京都,难道只是为了游玩?她一个姑娘家出门带着一个丫头和一个侍卫不稀奇。稀奇的是这两个下属时间相处久了才知道那样不平凡。琅琊的武功深不可测,他俩根本没法比。花儿的医术出神入化,简直快超过丹奕府中的御医。况且就连阿笙随便养的那只茶茶,也是鹰中的上品海东青。更别提阿笙身上戴的那些首饰,哪一样不是价值连城。 憬十三还说,他不想怀疑阿笙,只是不喜欢这种感觉。他们同阿笙相处的这一个月以来,对阿笙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阿笙,他们只知道她姓贺,家住凉州,有着花儿和琅琊两个属下。但仅此而已。 他想问阿笙,可就怕阿笙不说,怕阿笙到那时候就会离开他们,再也不见他们。 皇甫憬说这些的时候,赫连英默默地听着,他虽无言,却也认同皇甫憬的话。但他还是拍着好兄弟的肩膀安慰着,说也许是有着什么不能说的原因,也许有一天阿笙不会等到我们去问她,而是主动告诉我们也不一定。况且不管阿笙是什么身份,她的为人摆在那里。我们依旧喜欢她,朋友之间最重要的便是信任与尊重。 但这话说完之后,他自己心底也是莫名的没底,不确定阿笙是否同他们信任她一样,信任着他们。 “是那个叫阿笙的姑娘吧?”赫连戎真开口道。 一句话便把赫连英的思绪拉了回来,赫连英的酒意顿时醒了一半。他惊讶极了,他老爹还能未卜先知。 “你怎么知道?” “哼,你所有的朋友之中就只有这个阿笙姑娘,被你念来念去也就那么几句,什么聪明漂亮啊有胆识啊,除此之外,也没听你说过其他的,一猜便知。” 赫连英疑惑地睁大了眼睛,他有吗?怎么他自己没有印象? 赫连戎真一瞧他那呆傻的模样,没好气的来一句:“你是我儿子,你一撅屁股,我就知你放的什么屁?” 赫连英一个白眼还没扫过去,他老爹便又开口:“那姑娘的品行如何,你确定吗?” 赫连英连忙点头如捣蒜: “确定确定,我确定,我以我的名誉保证,她绝对是个好姑娘!” 赫连戎真一脸不屑:“你的名誉值几个钱,不过......” 老将军停顿了一下,恢复正色道: “你既然这么相信她,那么她与你说与不说又有何关系。人活在这个世上,有些事情要知道的那么清楚做什么,知道的越多烦恼越多。那姑娘若是真如你说的那样好,就根本不会影响你们之间的相处。人生苦短,把握当下才是最重要的,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何必现在自寻烦恼。” 赫连英听完后,一脸的感叹: “老爹,你怎么就弃武从文了呢?你这口才不知比姜太傅强了多少倍。” 姜太傅是京都出了名的文官,赫连老爹最是讨厌他那文文绉绉的清高模样,也最讨厌别人拿他与之比较。 “嘿,臭小子,你皮又痒了是吧。看我今天不......” “要怎样啊,你们父子俩就不能有一天是消停的,老的不正经就算了,别带坏了小的!” 陡然,一个清亮的声音传了过来,打断了赫连老爹的话,犹如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大将军愣是当场抖了抖,不敢找出一句话来反驳。 那就是赫连英的娘,赫连戎真爱了一辈子也怕了一辈子的萧木青。 “青青,我......” “娘您说的真对,天上的王母娘娘也没您说的对。” 赫连老爹的畏畏缩缩和他小崽子的洋洋得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萧木青每回都能被赫连英逗笑,当下也只得点着赫连英的脑门笑骂道: “你也别得意,快,洗手去。娘给你留了你最喜欢的糖醋排骨,还有鸡汤,足足有一大碗勒。” “真的?”赫连英眼里直冒光,立刻搂住他娘的肩膀,不停赞美着: “娘,您真好,王母娘娘都没您好。” 直夸得萧木青哭笑不得,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院子里的某位被忽略的将军不高兴了。 “不对啊,青青,那鸡汤不是做给我的吗?臭小子天天生龙活虎,吃了也是浪费。” 萧木青懒得理他,哪有人这样说自己儿子的,直接看也不看他便进了内堂。 “青青,青青......” 赫连老爹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 赫连英实在受不了他老爹这副窝囊样子,直皱眉嚷嚷: “老爹,你能不能别叫的那样肉麻,还青青,青青......” 末了,还学了他老爹一脸谄媚的模样。 赫连戎真直接上去就是一脚,奈何这下小崽子躲得太快没中招。只得怒目而视,大声喊道: “臭小子,要你管,我爱怎么叫我夫人就怎么叫,羡慕啊?自己找一个去啊,要不然哪凉快哪呆着去!” 一说完,懒得再理,转头去找萧木青去了,一边找一边喊着: “青青,我前天同隔壁的老刘切磋武艺时,不小心伤了膝盖,我才是最应该喝那鸡汤的人,青青......” “自找的!” “自找的!” 赫连英站在正厅,一脸嫌弃的望着他老爹的背影,说的这句同内堂里萧木青说的几乎是异口同声,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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