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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猛然间被一双有力的手握住,璇玑瞥见雾气里一抹明黄,不由得惊呼出来。  竟抓着章王的衣袖,魇了一夜。  “醒了?”  她慌乱地放开手,又被状似无意实则紧紧地按住,顾琬琰温热的气息在耳边盘桓:“璇玑方才抓着朕的衣服不让朕走呢,朕便在这儿待着,不走了。”  璇玑不由得吓了一跳,回想梦中情景还清晰得很,虽然气恼自己对章王怀了不该有的心思,但梦话应当没有失言,看琬琰的样子也不是被触怒了,心又定了定。她下榻委委屈屈跪拜请罪:“臣妾延误了陛下早朝,罪该万死。”  “你是说,朕为你误了早朝?”  “臣妾……臣妾睏得迷糊了,一时胡言,罪该万死。”她一面急急地补救,一面偷偷瞄一眼顾琬琰,他却笑意盈盈。  “赵福。”  “奴婢在。”  “传朕的话,今日朕身体有恙,不早朝了。”  陆璇玑难得地目瞪口呆。  “换上便装,随朕出宫。”  “诶?那……玲珑,璎珞!”  “你们不用跟去,有朕在,朕自会伺候你。”    璇玑嘱咐好玲珑璎珞,正要梳妆,却听赵福道:“娘娘随陛下出去,需作男子装束。”  琬琰说是出去祭奠娘亲。她一面由璎珞帮着扮作书童模样,一面回忆自己知道的东西。顾琬琰一开始便是太子,是堂堂正正的嫡子。但他的母后在他年幼时就不知因什么事情被打入冷宫,没几日悬梁自尽了,到顾琬琰登基时,也不能违了先帝的谕旨,手中握着这天下,娘亲却只能与暴死的宫女一样葬在宫人斜上。他至今不能公开去祭奠,却愿意带自己去,是不是待自己与其他人不同了呢?  面向着的铜镜映出了身后的男子,他八月廿一便要二十三岁,长眉浓黑,轮廓硬挺,有时依稀还有八年前的影子,但这些年的实权在握,终是洗练出了一些令人胆寒的气场。  收拾停当,出了宫,众人皆上马。领头马上青衣的翩翩公子自然地伸出手来,将璇玑揽上来与自己同乘。三匹马扬尘直向城外去了。  玲珑与璇玑犹担忧着璇玑根基未稳遭别的妃子嫉恨,在玉华宫假意扯着嗓使唤人。  “留充,可别在屋顶上站着了,下来帮我打扫院子!”  “羽符,还愣着作甚,帮忙把这桶水灌满,再去找罗公公要些花种来,主子想在那里种花……”  “珠儿,把那几件新的中衣边线检查好……”  “铛儿……”   是以这宫中本该寂静,却比别日还要聒噪。     这边璇玑见出城方向不对,几次欲开口,又按捺下来,直到完全远离了城门,才小心地问道:“皇……公子,这是去哪里?”  “璇玑,”背后那个人声音突然哑了,“我带你去祭我母后……娘亲的坟。”  “那时候,先帝恼恨她多嘴干预朝政,她死在冷宫里。她被埋在宫人斜,后来我把她葬在荷花隅。”  璇玑抬起头,入目是满眼苍翠的松柏。他们所走的小路本在群山环抱之间,尽头竟有一池新荷开得正妍。临水背山之处,一抔黄土分外显眼。  下了马走近了瞧,坟前只立着块粗粝碑石,上面是遒劲的魏碑大字:“慈母陈氏之墓子顾琬琰敬立 晟帝十三年六月”。  显然立这碑已是顾琬琰即位后的事了,不知为何是按平民方式立的,但名字倒是真的。应当还有许多诡异的地方,但是璇玑只是望着这满池骄阳灼着清涟涤着的白色荷花,怔怔地不能言语。  晟帝十三年七月,鲁国突然攻入鲁国,之后十个月她看着熟悉的一切被粗暴地毁坏殆尽,她一夜之间成为另外一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她被耐心引导着与那些故旧建立新的联系,而这一切可以说是从那一年就开始了。  大约是装扮比较低调的缘故,顾琬琰似乎褪了威严神色,蹙起眉的样子甚至有些微的疲惫和哀伤:“当日将她草草掩埋,后来只能悄悄出来,为她清理杂草,偷偷添一把黄土。来,帮朕一把。”  那一年,他十岁,教养在母后膝下,嫡长子早慧,众星捧月般长大,最亲近温和而多才的母亲。父皇冷漠阴戾,母亲却多存了仁慈之心,既结了善缘,却也招致杀身之祸。  “朕登基后,本想好好为母亲修建陵寝,却有朝臣上奏,重提先帝懿旨,朕不得顾念母子之情,将母后另迁坟地。”说起这些,章王眼眸深深眯起,似有杀意闪烁。  璇玑悚然。  大概,看惯了你宠溺的目光,怎么忘了你是阴晴不定的君王。  压抑下心头激起的畏惧与警醒,璇玑知晓顾琬琰是刻意说与自己听,便幽幽叹道:“也不知那榆木脑瓜的臣子是谁?”  “夫人,您这可是干……”  “严瑞,你再插嘴朕便再阉你一遍。”  赵福只嘿嘿笑着,严瑞知道自己多事了,觉着胯下一凉,慌忙帮着赵福在一旁侍候。  “璇玑,你可当真想知道?”  “璇玑不过心疼皇上,才怨了那臣子看不清皇上一片孝心。但毕竟是提起先帝懿旨,皇上心中自有判断,不是后宫妃嫔该置喙的。若是不愿告诉璇玑,璇玑不问就是了,皇上还当真要罚我么?”  “这可真是什么话都教你说尽了。”顾琬琰两道剑眉轻轻一挑,薄唇靠到璇玑耳边。她浑身一震,眼底却闪过一道精光。  “璇玑,待朕办好了此事,朕便封你为后。”     辛家。  迎面那扇影壁似在夜色中闪了一下,细看时,西边的假山下已然开了个黑魆魆的洞口,有一人悄悄进去了。  辛霍望着密室中被儿子布置得堪比皇宫的陈设,眼皮没来由地跳了跳。  “连川。”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窜出,跪在面前。  “玓儿在宫中怎样了?”  “……娘娘贵体康健,只是皇上已经两月未去凤华宫了。”  连川声音渐低,不敢看辛霍愠怒的脸。在辛家十年,这老狐狸的脾气谁不清楚么,先帝在世时他已嚣张跋扈,又担着灭鲁国的大功勋,势力盘根错节,连当今圣上也不放在眼里了。  “那陆家的野种,将皇上的头都迷昏了,呵,来历都不明,又岂能长久。”辛霍面上一片阴笃,毫不掩饰。    暮春时候,璇玑漫步到碧华宫,寻江蓠下棋。  上次璎珞去联系学士阁被收买的两个人,偷抄来了晟帝、顾琬琰生母陈氏以及辛家等的一些隐秘资料,果真收获颇丰,另外,学士阁其他几名智囊所提的彻查她身世之事,也被这两人透露出来。璇玑这头的人一半已经到了鲁国境内,建了所谓“刘家”,网罗了大批“门客”,这两人在民间便挂在刘家门下。  看来,他早就知道了。璇玑并不惊讶。在年纪尚小时做下的布置并不周全,许多经历是有迹可循的,她也不可能隐瞒太久。那一天真的就要来了吧……只是真到了撕破脸面的时候,她也隐隐有些疼痛。  “娘娘,姁媮夫人来了。”璇玑轻笑,那日琬琰随口念的封号,如此正正经经唤起来,还真不习惯。  只见帘子后人影微微一动,拿着娇懒的声音吩咐道:“芸香,去泡茶罢。”  略等了等,玉色宫装的女子亲自迎出来,笑道:“姐姐来妹妹的碧华宫,妹妹事先不知,怠慢了姐姐。”一口一声姐姐,听在耳朵里却实在有些酸了。  “江家姐姐,你对我也要行这般虚礼吗?快快免了吧。在家时我们多好,如今反而生分起来了,”顿了顿,她挽住江蓠的手,撒娇似地蹭一蹭,“去年灯节蓠姐姐回府,与我下了半副残棋,我可还记着呢,棋是补不圆了,今儿棋盘我可带来了。”  江蓠垂眸笑了笑,掩了一丝落寞。去年回府省亲,江家可正预备着向陆家提亲呢。  她与胞弟江允私底下有过谈话。  “允儿,你可怨爹娘将你的亲事与政事挂钩?”  “姐,你放心。能娶到璇玑,我不知道有多高兴。就好像那时你嫁进宫里去,不也是心甘情愿?”  她是第一次见弟弟露出这样欢喜得近乎孩子气的样子,倒愣了愣:“要娶亲的人了,真是没羞!”  是以她那时和陆璇玑对弈,有一点观察弟媳的意思。江蓠与陆璇玑被称作京城“双璧”,若璇玑不进陆家门,早就被外人传成争奇斗艳的样子,哪里还会有和和气气对弈的情形。    江蓠长了陆璇玑整四岁,若非当初爹犹豫不决,不似辛家狠辣,或许凤印早掌在她手里。她十三岁被送到皇上面前,琵琶一曲满堂惊艳,连那十六岁的英武帝王,冷峻的表情也因她柔和,于是她明知深宫险恶,也为他动了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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