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礼

寒月的问话，让林琅心中发虚。虽然答应了庭霜要为其隐瞒，但如今寒月已经当面问出，自己的隐瞒就变成了欺骗。但庭霜的话犹在耳边，自己也向来以阿姐之命是从，也只好违心了。　　于是，林琅下定决心道：“上次你说你和皇上都觉着江临雪像阿姐，让我进宫去探。我之前也觉着像，所以也就去了。但不知为何，探时竟一定破绽也没有，我又细细的查访了一下，也没发现什么。你和皇上都当面去问过，她可承认？”　　寒月也想不出为何庭霜不愿相认的理由，只得叹道：“我和皇上去问时，她受了大委屈，都不曾说她是阿姐。而且，据说她的记忆因那次落水而有所损失，所以也许她也不知自己是谁。要不然，我也想不出，如是阿姐，为何不与我们相认。”　　林琅也不愿寒月带着心思上路，所以安慰道：“你们思念阿姐的心，同我是一样的。所以，看到一个有五六分相像的人，都以为是阿姐回来的。但照我看来，却是未必。一则如是阿姐回来，必应该来认我们，断没有不认我们的道理；二则就算是失了记忆，性子也应相同，我这段时间细细看来，那江临雪虽与阿姐相像，性子却是不一样的。阿姐性子刚强，说一不二，那江临雪却是柔弱中带着要强，不像阿姐一般直接。”　　寒月回想，也赞同林琅的看法，叹道：“你说的也有理，必是我们太过想念，她又有五六分的相似，带着几分移情的作用，才会又觉像到了七八分。但像归像，终究不是那个人。”　　林琅又安抚了几句，就将话题岔了开去。　　寒月走时，告知林琅，明日一早就起程，要林琅不必相送。林琅想送，但寒月坚持，并将给林琅的嫁妆交予她后便告辞了。　　　　寒月走的那天，京城下了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冬天正式来了。　　庭霜在腊月初八之前，多得很多事忙。年下宫里要准备的事，因是第一年接手，虽有经验，也是忙忙碌碌了好一阵子。　　原在蜀地时，庭霜也是处理过景王府年底的事务的，但如今在宫中，却是不同。先不说之年底的各项皇族祭祀的仪程，礼部为此忙碌了一个月，宫里的司礼局也跟着忙前忙后，各种烦杂的事务，想想都头疼。　　终于过了腊八节，庭霜本以为今年的事也大都忙完了，就静等着过年了，不想各级官员的炭敬又上来了。　　这事也算多出来的，原宫中的炭敬都是定例，腊八前也就都缴了。但如今庭霜管着皇上大人的私库，这就麻烦了。这各级官员的炭敬可不是孝敬给官中的，而是单单给皇上个人的。　　而历朝历代都是如此，能给皇上送礼的，那可不是一般人。人家要送，一般皇上是不好驳回不收的，是以庭霜这会儿只能忙着替皇上收礼了。　　本来，为这事，庭霜就推辞过，想着魏冉要收礼，自己收完了一并交给她不就得了。偏我们的皇上大人面子薄，收礼还不想自己收，以免拿人家的手软。因此，只要有人问送孝敬的事，皇上和他身边的内侍们回答就很一致，这事都找贵嫔。　　因为皇帝的刻意引导，收礼的事就都落到了庭霜的头上。　　　　要是光送礼，庭霜头也不会那么疼，这地位高的，还有送人的。这不，这郢靖王就一下头给他堂侄子送了十个美人。　　要说这郢靖王别的本事没有，玩乐最是一流。偏人家对皇上有恩，当年魏冉还是景王时初入蜀地，郢靖王的封地就在蜀地旁边，那是没少帮忙。又是出钱，又是出力。　　郢靖王本人是魏冉父亲的堂兄，但他的王妃却是魏冉的亲姨母。因而当初魏冉被流放蜀地，郢靖王明里暗里却是帮助不少，不然庭霜他们也不能如此快在蜀地立足。　　到了蜀地的第五年，庭霜还干脆认了郢靖王做义父，将王爷和王妃正式当作亲长辈来孝顺。后来一切的谋划，郢靖王在其中的作用就不言而喻了。如今魏冉荣登大宝，郢靖王却没有持宠而娇，反而功成身退，继续做他的闲散王爷去了。　　这次送十个美人，他本人也没来，只派了郢靖王府世子魏忠顺来送人。这魏忠顺是郢靖王嫡子，王妃身体不好，只这一个嫡子，还是求了多年才求得的。生下时身量就是不足，家中也没个亲兄弟、亲姊妹，因而就内向了点。　　当初在蜀地时，这孩子一得空就想来找魏冉玩，偏魏冉嫌他娇气，什么事都不愿带他，以至于他在庭霜处要比在魏冉处多得多。但不知为何，他还是最喜欢天天追着魏冉后面叫着“冉哥哥”。　　如今大了，比江临雪还大个两岁，已经将临弱冠之年。再见时，当初跟在后面的小毛头已经长成个清新俊逸的小鲜肉了。　　也不知郢靖王是怎么想的，送美人这样的事，他也让自己的世子来，怕是有什么事要交待，以此为名罢了。　　庭霜看着眼前的小鲜肉，没想到当年弱不经风的小男孩，不过几年工夫，就抽成这样了。两人互行了礼，庭霜给他让了座，问道：“郢靖王世子大冬天的，远道而来，辛苦了！”　　郢靖王世子回道：“不辛苦，就是北面这边下了雪，比我们那里冷点。”　　庭霜见他答的拘谨，语气又柔了点问道：“刚刚可去见了皇上了？”　　郢靖王世子答道：“见了，见了。冉哥哥那里事忙，让我来见娘娘。说是让我多住两日，改天找我说话。”　　庭霜又关心道：“皇上到年下，事越发的多，我也不常见他。世子莫要怪罪。”　　郢靖王世子连忙道：“不敢、不敢。我知年下事忙，父王也叫我不能扰了皇上的正事。”　　庭霜见他还保有赤子之心，笑道：“你和皇上原就相识，皇上见你来，怕是高兴还来不及。要不是他忙，定是要留你多说两句的。”　　郢靖王世子有些害羞地说道：“冉哥哥如今当了皇上，自是忙的。总归我无事，多等两日也是无妨的。”　　庭霜关切的询问：“在京中的住处可是定了，现住在哪里，可带了人来服侍？”　　郢靖王世子忙答道：“郢靖王府原在大都住所年久失修，早不能住了。早日我来，报了鸿胪寺，目下就住在十王府。随从的人也都安排停当了，多谢娘娘关怀。”　　庭霜一听，心中一顿，这义弟住在十王府是个什么意思，想是鸿胪寺少卿并不知道世子与皇上的关系，这样的安排显然只是常规，便叫了内务府的人来，回头对魏忠顺说道：“你的身份不比外人，皇上回头想与你说话，再去王府大街传你也是不便宜。如今我吩咐内务府，叫他们在后西十四所处收拾一个单独的院子出来，你听宣也方便，出入也不妨碍，你道如何？”　　郢靖王世子没想到庭霜会如此关心自己。虽十王府简薄，但出门在外，也没想太过讲究。而且后西十四所的院子，等闲的藩王进京也是不能住的。况如今自己只是个世子，所以连忙推辞：“娘娘抬爱了，这样太过麻烦，微臣住几天就回去了，不必如此。”　　庭霜见他谨慎，宽慰道：“如今都腊月里了，世子不用想，定是留在京中过完年再走的。如今十王府虽住得，但皇上如今又封哪个兄弟子侄做王爷的，今年又没召其他藩王进京。你如今一个人住在那里到底冷清些，后西十四所虽在外宫，出入也是方便，和皇上、庆国候府离得也近，你走动也方便，也热闹些不是。没事，不麻烦，回头我禀明了圣上，他也一定说好的。”　　魏忠顺不疑有他，只得应了。　　庭霜又问道：“这次带人进宫的事，你见到皇上可回明了？”　　魏忠顺不好意思地说：“当时时间紧，只说了大概。皇上也没细问，让来找娘娘。”　　庭霜知自己估计得不错，这送美人估计也就是个障眼法，应当是有其他事要通传，才使了魏忠顺前来。庭霜也没打听，只叫内务府的人带魏忠顺去安置，便使了人问魏冉何时有空可见她。　　魏忠顺送的礼，到了庭霜这就有些麻烦了，这美人可不比其他的礼物，往私库里一收就完事了。这人怎么办，还是得请皇上示下的。再加上魏忠顺的安置，虽是自己知道必合魏冉的意，但总要和他说一下，也要让他敲打一下鸿胪寺的那帮人。　　虽然知道这事郢靖王不会计较，但如此自行其事的下属，不敲打一下，怕是要把人都得罪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