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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蕍自八岁便戴着面具行走,原因有些奇特,他长得太漂亮,难免招惹麻烦,等到微蓝算是能与他正常交流了,他也表现得有些寡淡,不过少有的几次在家中遇见她与葵娘争执,多半还是偏帮她的。是以微蓝将他定性为,冷面却嫉恶如仇的公子哥。那今日这遭他要干什么?她这样大咧咧跑过去,恐怕不大好?    眼见这戏班子也没有集合的意思。收拾好箱笼却是分几个方向走了,微蓝急急想跟上,可身边丫鬟拦着,“公子别为难奴,咱回罢,跑远了,真找不着路了。”    微蓝也不想为难一个小丫头,可到底是见“正蕍”走远有点心焦,她素来不爱撒泼,只得左右摸索起来,“哎呀,我的玉佩呢?”老实说,好老掉牙的套路,她一边腹语,一边尽力焦急地蹲下身去,好似自己真的丢了什么。    小丫鬟被唬住,蹲下身和她一同找,微蓝匆匆祭出第二步,“该不会是丢在刚刚路过的地方吧?我记得过桥的时候,我的脚还崴了一下。”    小丫鬟愣愣地回想,“那?……”微蓝当机立断,“我怕黑,这边还算亮堂些,你帮我过去找找,那是我特别喜欢的一个,触手生阳,白玉镶金的。你可得好好找。”    “那公子千万在这儿别动啊?”小丫鬟做着最后的确认,“奴去去就回。”微蓝认真点头打包票,小丫鬟还是一步三回头。到了桥头,可算是安心找那所谓的玉佩去了。    微蓝见大功告成,赶忙去追正蕍,他刚刚似乎是往岔路的右边去了?好像只有他一人,搭上一句话倒也没什么吧?    “四哥。”微蓝一路小声喊,到了一处僻静处,她可算找着了人影。    “四哥。”微蓝又喊了一声,立在静处的那人稍显疑惑的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过身来,上下打量微蓝以后,在面具后的脸微微顿了顿,低沉暗哑的声音出现,“芝城的雪花飘得甚好。”    微蓝听到声音一愕,眼前之人并不是正蕍。该死,她这样在别人的院子里横冲直撞真是鲁莽,这人念的还是暗号?一股凉意从脚底窜上来,眼前危险,早点溜比较好。好在一阵鞭炮声化解了她的尴尬,看来正堂已经在拜堂了。她抬手抚了自己的额角,不欲再多留。“抱歉,公子,小子认错人了。”    爆竹炸哑了微蓝的话语,但见对面的人眼瞳一缩,“小公子可是有什么物件要与我?”他一步一步地走过来,脚步有迫人的沉重,微蓝勉力保持平静。都说危急时刻人们爆发出的洪荒之力不可估量,那么等会她要怎么脱身呢?    这处院落里空荡荡的,还不时有几声寒鸦多嘴,微蓝心里怕得很,那人已用雷鸣电闪的速度脱去了她手上的那枚大大的戒指,是之前正蕍给她的那枚。    “你……”微蓝指望输人不输阵,“不问自取,视为盗也!”可底气在对方的注视下,消减了七八分,还僵着手伸出去,“还给我!”    那人以指腹摸了摸戒指上的一颗宝石,“嗯,成色不错,小人唐突,冒犯了小姐,还请小姐恕罪。”他故意掩了声线,可却点了微蓝的姑娘家身份,也不知是示威还是好心。微蓝面上装出一番骄蛮的样子,“你吓到我了,那有劳公子带小女出去了,”弯了弯僵直的小手,“有劳。”    那人轻巧地把戒指往微蓝的手里一扔,高大的影子压过来,微蓝整个人就被罩在黑暗里,他一侧身,“小姐请。”    微蓝就一路惴惴不安地跟着,还好她记得路,见那人带的路没什么问题,这才放下心来。又来到盆景边,小丫鬟一脸要哭出来的样子,“有没有见到一个这么高的小公子?对,对,对,就这么高。”一直仓皇地比划着。“小姐会打死我的,……”    那人见状,“找你的,洛小公子,”丫头没有点名点姓,她也不可能知道,微蓝心知定是这戒指上有所玄机,再不敢多想,快跑过去,拽起坐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小丫鬟。    “我找着玉佩了,你不必忧心。”戴着面具的男人也走过来,“这小公子刚刚被大猫惊着了,你速速带他回去罢。”    小丫鬟再不敢迟疑,抹了把泪。拖着微蓝就离开。    微蓝再回头,已经不见那人踪影。摸了摸自己还在猛跳的心脏,实在老天保佑,佛祖开眼啊。下次再不敢乱跑了。  本来还担心会不会被洛康埋怨一顿,可晓得一脸惊魂未定的小丫鬟没能吸引众人的注意力,人们的目光早都被集中在院子中心的那对新人身上。    倒并非是因为郎才女貌,情意笃深,只是一直杵着的隐患爆了而已。微蓝低头溜进自己的席位时,蕴笙赶忙拉了她一把,以免一旁的鸡飞狗跳伤着她。    原先安静得骇人的贺夫人蒋紫韵到底是发作了,所立之境处处狼藉,险些看不出原本样貌,席位被横劈,杯,碗,盆,碟,菜肴碎落满地,连同地面上都残有被抽打的痕迹。蒋紫韵怒气极盛,白皙的面容上生着火红,大而灵动的双目红得滴血,周遭无人敢劝,都退开五步以外。    “我蒋家向来光明磊落,想要用这种法子逼我老实受着,我告诉你,贺维周,你休想!”蒋紫韵似乎是发气不断,她手里还持着一柄烈焰刀,腰间环着精锻的九节鞭,整个人刚硬无比的样子。    微蓝又将身子缩了缩,这种不能控制的局面,她可不可以申请提前退场?    而本该被送入洞房的那位新娘子,因着被蒋紫韵挡了去路,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被这样一通吓,已是柔柔弱弱地挂在了贺隐的身上,要借着他的支撑才能将将就就地立着,周身还伴着小小的颤栗。    贺隐忧郁的眸子动了动,看着蒋紫韵的眼睛陡然生出厌恶,还是一句话不说,扶着新娘子便想绕过去,摆明了一副我不想和你计较的意思。或许是他心疼地看向新娘子的神情晃疼了蒋紫韵的眼。蒋紫韵三两步冲到他们面前,重重地抽出了腰间的九节鞭。    空气中有什么东西划破的感觉,仿佛天空都被豁开一个大口子,等屏住呼吸看的人们反应过来时,新娘子的头巾已被扯下,同时,除却手持九节鞭的蒋紫韵,贺隐的手竟是牢牢抓住了九节鞭的另一端,还正汩汩地流血。    即便是好事的人,见婚礼上出了血,也就越发不敢出头了。可贺隐却是微笑的,感觉不到疼一样,甚至是有些依恋地看着两人手中的那条九节鞭。    这时,什么管家啊,仆役们才冲上来,手忙脚乱地要来收拾,慌乱地给受伤的少爷请大夫。    贺隐云淡风轻地摆摆手,扔了那九节鞭,蒋紫韵怒气稍缓,恶心地看一眼九节鞭上残留的血迹,反手一抛将其扔进了不远处的湖里。对着地上重重啐了一口,“呸,读书人就是心思多,左迷右道,有本事……”她面上突然嚣张起来,嘴角一侧带着不屑,“我屡次戳你脊梁骨,你为何还容我至此?还不就是……”    “住嘴,你根本就算不上我贺家主母,竟敢在此大放厥词!”    来的路上,倒也听一路的人提上了一嘴,蒋紫韵自小生在边关,长在军营,颇有几分豪情壮志,到如今经历大小战役也不少,本想逐马天涯,岂料被一个百无一用,还穷得只剩钱的书生给坑了,一纸婚书就限了她的自由。她又是生得貌美,本有更多可能,怎咽得下这口恶气。    反观贺隐呢,一派斯文,还有几分病弱的味道,贺家多的就是银子啊,过去的产业,他也算能经营得过去,账面也算平整,也就这么过着。可论起政事,他的热情是远不及他的父亲——曾经的贺老爷的,每每是,避之而不及。这么个不算太上进的青年遇上了热血精忠的女将军,结果也算是可以想见的了。    微蓝定了定神又看了场面,被扯了巾子的新娘子却是直直晕了过去,蒋紫韵冷笑依然,“我不是你贺家主母?哼,我还就不稀罕!”    “是啊,”贺隐一字一字说得缓慢,唯恐周围人听漏什么一般,“你不稀罕的是身份,我却是连碰都不惜得碰你,”伸臂轻柔地把新娘子护在怀里,眼睛看着新娘子的面庞,“沐儿已有两月身孕,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说着,从胸口掏出一卷竹卷,也是反手扔进湖里,“想散就散了,你这样占着我正妻的身份,还着白衣参喜宴,没规矩得紧。退一步,于大家都好。”    “你……你竟是扔了婚书?我爹来了,定千刀万剐了你!”蒋紫韵青筋暴起,抬起烈焰刀就要出手,贺隐直接闭目养神,躲也不躲,好在是有一精瘦男子劈手挡下。    “师姐,咱们走!且不与这等薄情寡义之人计较,待师傅回京,再收拾他不迟!”声音铿锵有力。洛康似乎认得那人,正欲上前,微蓝个子还不高,视线被洛康挡了个结结实实。等能再看到什么时,却是见蒋紫韵脱了自己一身的丧袍,露出了几分鲜亮的颜色。    她秀眉一挑,神情肃然,“贺家辱我至此,我蒋紫韵必一毫不差地为自己讨还公道,此服形同贺家,不日必敲响丧钟!”斩钉截铁的声音贯彻全场,再没宾客敢说上什么,洛康见此情形,已是早早地将蕴笙,微蓝护在身后,老王头也不动声色地移走过来。    蒋紫韵奔走,现场因为她的一句话而一时激起千层浪,可微蓝还没能分明地感受到人们是同情,是讥诮,还是无言,就被还算镇定的洛康有礼地告辞带离。    紧接着,震惊全国的大案接踵而来,时至年节,蒋老将军自然要回京天伦一聚,访访他出嫁的女儿,女儿成婚才不过大半年,想来还在柔情蜜意的时候,蒋老将军倒是自己个遐想,上了贺府,吃了闭门羹,他哪里晓得两人翻篇的事儿在京都闹得虽大,可边疆毕竟山高水远,这事居然被捂得一丝风都没透出去。或许是错过了情绪缓冲期,蒋老将军气得那叫一个脸红脖子粗,武人心思又简单,他冲出门去,也没管自己的女儿现下何处,就进宫状告去了。那日正是冬至,忙了许久的皇城可算见到五天假期,又被蒋老将军给搅合了。    按说也就一道年轻夫妇,感情不和,要求合离的案子,充其量是点满了蒋老将军的愤怒值,可等到志皇宽和地安慰这位老将,要看看这桩姻缘还能否有继续的可能时,蒋紫韵却上殿上书贺家贪赃枉法的二十一条罪列,痛诉贺家乃蛀国蛀虫。这下,志皇的嘴角就再宽和不起来了,渐渐抿成一条深线,下令彻查。    一时间,京都上下,勋贵人心惶惶,童谣中之所以说贺家的银,实在是因着举国上下的五分之三的店铺权可都在贺家手里,也是贺隐不成器,从他老爹那儿传到他手里,还踏踏实实地叫他败了两成,这些还是后话,贺家树大根深,又何况,谁会和银子过不去?里里外外的,要说和贺家一点关系沾不上,还真是全无可能。    志皇钦点的蒋老将军跟进此案,老将军一口恶气找到出口,案子也如火如荼地进行,真是让他挖出不少事来。    ……    洛二夫人递了一杯清泉甘水给丈夫,用银闪闪的小剪子剪了剪忽明忽暗的烛,“蒋青嵘那老匹夫,一味地小事化大,徒生不少是非,我看啊,此事一结,蒋家也讨不到好去。”    洛博简侧脸一瞄窗外,手指点了点妻子的鼻尖,“都是做了十多年娘的人了,还是这般没轻没重,我看啊,康哥儿就是随了你的性子。”    “外面紫苏守着呢,”洛二夫人一笑,“夫君怎地以为蔓蔓是越过越傻?倒是在我看,这蒋青嵘定是想借由此事分一分吴家的兵权,他身在边关,建功无数,可年过半百,还没能封侯,这桩婚事本是想向皇上示好,无奈……”洛二夫人突然不再多言,看着一直端着杯盏的丈夫。    “我看,他可没那么多心思,不过这贺家一倒,吴家的兵丁再不分上一分,三家再变成两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洛二夫人又从头把事情想了一遍,“现下查出最多的,也不过是贺家族亲以权谋私,贺隐本人摘得倒干净,除却这次的私德有亏致使家宅不宁,天上地下也寻不出他什么错处,这孩子倒是精明,知道显拙,他爹留给他的产业他也是有计划地停掉,哪晓得这泼天的富贵,还是引得皇上不满了。”    洛博简苦笑一声,“天意难测啊,皇上若要他生错,那么便是对也是错啊,谁让他姓贺?”    洛二夫人低头,神色越发凝重,“贺家,的确,这可不就是父债子偿嘛,谁让他爹摒弃中庸,脑子一热地去支持了鲁王,皇上他……终究有心结在。”    “哎,夫人少言。皇上的心思,不是我们好议论的,”洛博简停了一瞬,捋了捋自己被沾湿的胡须,抬头正视洛二夫人,“蔓蔓以为,笙儿入宫之事,可有斡旋之境?你也知她命格惊奇,……可做父亲的,自不愿让她踏入那虎狼之地。再者言,岳母那儿,”洛博简一轻笑,“十多年前,我骗了她的女儿去,自打那起,我说的话,在她跟前,可就没甚效用,”说着又是调侃意味十足地一捋胡子。    洛二夫人侧头轻轻拍打丈夫,“你倒是会讨好,只是……”唇边笑意渐渐散去,“母亲决定的,笙儿欢喜的,哪是我们一句话就能散了的?”说着面上又耷拉下去,情绪也有些不好。    洛博简见状忙丢下杯盏,将妻子揽进怀里,“笙儿自小聪慧,康哥儿虽不济,我们到底能赖着元哥儿,老天垂怜,让这孩子寻着个清明得力的舅家,这几年来他又博得才名,想来日后与笙儿是一大助力罢,儿孙自有儿孙福,蔓蔓何须伤神?”他的话语温和,一条一条地帮着妻子分析,饶是一向气场十足的洛二夫人都不觉软了脾性。    见妻子神色有所舒缓,洛博简趁热打铁,“小五家啊,明德家,那都是有不错的后生的。再说,上面有岳母压着,你还怕笙儿受委屈了?”    洛二夫人这才松了口气,“但愿……”忽而又想到什么,接着说,“康哥儿呦,也不知今次大考会如何,你说,他要是名次……”    洛博简这时哈哈大笑,“我说我的夫人啊,你可不能帮孩子们都愁光了,世事无绝对,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急不来的。你和笙儿,微蓝啊,想来这几个月地拘着,都闷得慌,不若一会儿为夫陪你们出门去看看傩礼?”    洛二夫人一愣,有些惊愕,“冬至已去百来日,傩礼可不是该在一月前?”    洛博简拖长声音,语调里几分不可捉摸的意思,“皇上的意思是,……今年事多事忙,一月前的傩礼办得是很不像样,如何能消灾避难?”    洛二夫人神色尴尬,“皇上这是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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