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正余亦醒来正是旭日东升时,他将南宫昭雪取来的衣裳换上,动了动自己的手臂,又以真气打探了周身毒气,果然毒素尽消。 问了店中那位时常昏昏欲睡的伙计才知道,南宫一大早便提着药箱出门了。他取来湖水剑转身往京兆尹府前的面摊行去。 点了牛肉和面条之后,他嘴角勾出一抹浅笑,身后传来女子奔跑的动静,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每天都吃这个你不厌吗?” “我只要有牛肉,就能吃下饭,别看他们家不是店铺,他们家的牛肉在京中说第二,没有人敢认第一的。” “一碗牛肉,你还吃出门道来了。”她也叫了一碗阳春面,而后将昨日得知的阁老事件尽数交代清楚。 “这样啊。”小侯爷听完之后麻木的应了一声。 面正好上来,二人大快朵颐,吃饱之后,百里花影又道:“昨日刘天澜找上我了。” “他要和你重修旧好?” “我和他就没有好过,哪里来的重修。”她嫌恶的怒道:“听他的意思是要我在凌月阁给他们细作。” “你答应了?” “当然没有。我是那样的人吗?” 小侯爷扬起下巴,多情魅意一笑:“太有立场,为你骄傲。” “你闭嘴吧。”她咬牙反击。 二人吃了面,小侯爷便拉着她往锦绣坊的方向行去:“今日咱们两个只要找到一样东西,这案子就算是破了。” 花影望着他,大胆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余亦,你之前和我说看问题要一个个看,所有的问题都要细细的拆分对嘛?” “是。” “那我对这个案子有一个自己的看法,可能不对,你愿意听一听吗?” 他觉得新奇,立刻点头:“你说,我听。” “你觉不觉得……放火烧锦绣坊的人和杀害方翔的……不是一个人。” 乐正余亦点头:“确实不是一个人。” “当真!” “当真啊。”乐正余亦抱臂笑道。 “何出此言?” “花影妹妹你在走水现场若是看到浅色衣裳的人,像是白色,灰色这类衣服,你能认出那衣服是灰白的吗?” “火光是橙色和红色,如果是深夜的话,浅色的衣裳应该会被火光映红才对。” “对啊。”小侯爷笑道:“我那日在街头遇上了一个小贼,他说当晚,火势茂盛之时,他看到了身穿灰色麻布衣的人。这一点就很奇怪了。” “小贼?” “不要抓住这些不重要的点,咱们只说案件。” 百里花影亦是聪慧之人,望着他眉眼之间的闪避,只冷哼了一声:“余亦你虽然没有骗过我什么,可也从未说过全部的实话。” “那般坦诚岂不是少了朦胧的美感。” “案件怎么能有朦胧的美感,你私人朦胧我不在意,可案件不能。” 琼花飞影之间乐正余亦装模作样的委屈起来:“在花影妹妹的心中,我一个绝世美男竟然还比不上案子,当真是难堪。看来下次来见妹妹我要好好梳妆一番了。” “我是你的情郎吗?”她觉得好笑:“你告诉我,你到底瞒了我什么,那个小贼是谁?” “你能保证不抓他吗?” “不能。既然是偷了东西的贼,我自然是要抓。” 乐正余亦点头:“这就是我不告诉你的原因,你是兵你有你们办案的一套,我是贼,我也有我办案的一套,你我只可相互学习,底线这种东西,我不喜轻易挑破。这样会影响感情的,小丫头。” “是我不值得信任吗?” “这和信任没有关系吧。”他将湖水剑攥紧,眉眼含笑:“你不能放过贼,可我在那人身上得了好处,便可以放过他,你按照章程办事,我按照江湖规矩办事。除了乐正余亦和百里花影,你我还是盗帅和少阁。你我可以一起办案,可少阁和盗帅不能一起办案吧。” “所以……”她瞪着他:“你这一刻是盗帅还是乐正余亦?” “这重要吗?”他耸肩:“你我将案件查明便可,至于这查明的方法我不会管你,你也不能管我,越界了对你我都没有好处,对吗?” 百里花影叹气:“我当真看不透你。” “你我只要莫越界,一生的好友,想来不难。” 她冷哼一声:“我可从未觉得你我能做一生的好友,若有一日你行了出格之事,我必亲手抓你。” “那你就祈祷那个时候,你还能活着将我送入牢笼吧。”他笑意绵长。 二人相视,先是怒意,最后了然一笑。 明明是敌人却可成为友人,当真是有趣。 街边跑过三三五五结伴而行的孩子,小侯爷盯着正在街角嗑瓜子的小伙计,对着百里花影道:“你可知道寻常人家得了九龙玉佩这种东西,都是可以治死罪的。” 百里花影先是不解,目光落在街角正闲聊的男子身上,她才恍然,转头去看乐正余亦:“你……不是有你的规矩吗?我上前抓他,不是坏了你的规矩?” “贼能有什么规矩,上次我已经放了他一马,我的规矩便是当时放过,如今是他自己将九龙玉佩戴在身上,怪不得我啊。你抓了他,既可以治了他的大不敬之罪,也可治他的盗窃之罪。” 百里花影嬉笑开来:“嘴上贼兵分的那么清楚,说到底还是向着我?” 小侯爷欢腾的漾开笑意:“那也要咱们花影妹妹够聪慧啊。” 这次不是怒意,更不是无奈,她盯着那双暗藏桃花灼灼的双眸,迷茫的发问:“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案件啊。”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乐正余亦笑闹着,并不愿面对这个问题,伸手轻抚过她的肩头:“你该去抓贼了。” 那名小伙计名叫张坦,是快绿阁的书童。 百里花影将他带去京兆尹府,柳大人稍稍一审问。那人便全都招供。 锦绣坊的火是他放的,当晚看到灰色麻布衣裳也都是他编造出来,他之所以会放火是因为前些日子在赌坊赌钱输了不少,赌坊后巷一个黑衣人告诉他,只要他将锦绣坊烧毁,他欠下的那些钱,黑衣人会帮他偿还。他不知道那黑衣人是谁…… 去烧锦绣坊的时候,想起自己前日将快绿阁的一本藏书弄坏,索性将快绿阁也全数烧毁。才会导致火势那般大。 救完火之后,张坦第一个冲进废墟之中,假借查看之名趁着混乱将店中的钱箱全数盗走,还盗走了那死尸身旁的玉佩。 乐正余亦坐在京兆尹府的后院赏花,他不愿露面,庭前花谢,欲要清明了,晴明过后,百花落尽,便是初夏。初夏的时候荷花就开了,侯府从前一池芙蕖睡莲名满长阳城,如今……那莲池随着岁月老去,再也开不出一朵花苞,甚至枯荷的叶子都不再显现。 身后传来百里花影的脚步声,女子的声音若荷叶间清澈的晨露:“你在这里做什么?” “赏花。” “好雅兴啊。” 百里花影在他身边坐下,单手托腮,认真的盯着他。乐正余亦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便笑问:“看我做什么?” “这个案子京兆尹府能做的已经全都做完了。刘广德杀人这件事隐藏的太深,根本就查不出来。只能等凌月阁将问天钱庄控制住,才能将此案重新审理,将刘广德定罪。” “合理怀疑的话,京兆尹府也可以找刘广德过来喝上一杯茶的。给刘家一点压力没什么不好,叫他们不得不得舍弃刘广德这枚棋子。” 百里花影道:“方才锦绣坊的掌柜来了,我问了他们最近有没有得罪何人,特地小心的问了刘家,掌柜的说前些日子平阳将军看中他的店铺想要买下来,他不愿意。可能将尸体放在锦绣坊烧毁是为了给锦绣坊掌柜一个教训。” “我想一开始他们就想要在一条比较僻静的街道动手,这样发现火情能晚一些,尸体多少也要烧毁一些,不要让人看出曾经被捆绑过的痕迹,可惜那位小伙计下手太狠了,火势过猛,差点连尸体是谁都认不出来,或许选择不在方家杂货铺放火,为的就是” “那人说了他放火的时候,尸体还不在店中。” “哦?”小侯爷笑道:“若是柳大人聪慧查看一下京中医馆,看看可有烧伤之人,说不准就是新的线索了。” 百里花影立刻明白:“尸体是在火烧起之后才被放进锦绣坊的,所以……那么大的火里面,少有人能完整无缺的离开对嘛?” “聪明。无论是刘广德自己动手还是他找人动手,都能找到。” “方翔也好,裁缝铺的那个掌柜也好,他们都是被刘家或者其他有钱人家豢养的替罪羔羊,先放在身边养着,以备不时之需,若是什么地方需要死个人,他们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江湖上也有这种事情,没想到被朝堂上的这些权臣学去了。” 望着百里花影双眸之中的迷茫,他细细的将案情从头分析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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