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之后,蓝燕儿提着灯笼凑近了看,只看见那泥里竟有些红色,蓝燕儿怀疑是否是它的嘴里累出的血滴。想到这,她愈发地心疼这些小燕子了。也不知道如果苏沛蓉看见这一幕会作何感想。唉,夫人没看到也好。蓝燕儿叹息道。 燕子真命苦!她忽然想起去年春天和苏沛蓉一起来汐燕楼时,苏沛蓉对她讲过的一个故事。 那天同样是春光明媚,从楼外的白玉栏杆往远处眺望,蔚蓝的净湖水如同一面明镜。看着头顶盘旋而飞的燕子,苏沛蓉露出了温暖的笑容。“燕儿,你知道吗?燕子其实是公主变的。”苏沛蓉转头看着她,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哦?我还真不知道。夫人读过的书多,要不给我讲讲吧。”她双手托腮,也对苏沛蓉俏皮地笑着。 此刻老爷已经去上班了,安谧的春日清晨,这情同姐妹的主仆二人喝着茗茶,自然是有说不完的故事来打发无聊的时光。 “从前有一个美丽的公主,但非常命苦,她嫁给了一个王子。”苏沛蓉说道。 “哎,虽然我没有见过王子,但是王子……”蓝燕儿挠挠头,“应该就和我们国家的亲王差不多吧。”她一副孤陋寡闻的表情,但显然苏沛蓉的这个故事已经吊起了她的胃口。 “可亲王你也没有见过呀。”苏沛蓉笑道,“公主就更没有见过了,是吧?” “哎呀,夫人你不也没有见过嘛,还取笑燕儿。”蓝燕儿假装委屈的样子,“公主我知道,不就是格格嘛。”蓝燕儿说完又鬼灵精怪地笑了,“既然能够嫁给王子,应该很不错呀,为什么说这个公主命苦呢?” “那是因为这个王子是一个暴君。经常对别人拳打脚踢。” “啊?那公主被打啦?”蓝燕儿有些愤怒,低声说到,“公主好可怜!” “不是公主被打。而是公主的妹妹,也就是这个王子的小姨子。” “外国人真开/放,小姨子还和姐夫住在一起。”蓝燕儿的关注点马上又变成这个了。 “可这个公主也不是省油的灯,”苏沛蓉继续说着,“为了报/复丈夫的恶性,替自己的妹妹报仇,公主亲手把自己的儿子杀了。” “啊?有病吧她!”蓝燕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丈夫打她妹妹,关她儿子什么事啊?”蓝燕儿觉得太不可思议了,“要是我,我就把王子杀了!”她恶狠狠地说。 “她这样做,就是为了报/复王子,”苏沛蓉面不改色,还是保持原来的语调,“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之后,公主还把尸体剁成一块一块的,做成美味佳肴给王子吃。” “天呐,简直不可理喻,太骇人了!” “王子知道真/相后,他的反应和你是一样的,”苏沛蓉说,“但是他马上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当他发现吃的是自己的儿子,他就觉得面前这个女人实在是太疯/狂了,于是决定杀掉公主,还有公主的妹妹!” “哎,真的是好残暴,这两个人简直都是死脑筋,就知道杀/人!。”蓝燕儿有些愤怒地低声说道。 “但是后来,神觉得还是这两个女人比较可怜,于是就设法帮助他们。” “怎么帮助,帮他们把王子打跑了吗?”蓝燕儿好奇地追问。 “没有,神把公主变成了一只燕子,把她的妹妹变成了一只夜莺。” “哎,没想到是这种结局,”蓝燕儿有些失望,“反正我不太理解,我觉得除了那个可怜的妹妹,王子和公主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管是不是,公主也确实有罪,但她确实是一个刚烈的女人,”苏沛蓉说到,“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比亲手杀死自己的丈夫,更是要困难许多吧。” “是的,能下这样大的决心。”蓝燕儿说,“不过杀/人这种办法还是不要想的好,毕竟世上有那么多条路走,何苦把自己逼入绝境。” “是啊!”苏沛蓉感叹到,“可有时候自己没有杀/人的想法,别人却总想着怎么杀掉你。” “故事真的好凄惨,”蓝燕儿也有点黯然,不过她或许没有仔细去思索苏沛蓉说的话,所以马上就情绪一转,露出了明朗的笑声,“夫人就别感慨了,别想那么多,让我们做一只坚强的小燕子吧。”她笑着,“喏,夫人你看,这么多的燕子。”她边说边指给苏沛蓉看,只见大殿上空很多燕子欢快地飞翔着,显然汐燕楼就是它们的安乐窝。 忽然“啪”的一声,一团鸟粪掉在了蓝燕儿的头上,苏沛蓉不由得哈哈大笑。 “哎呀,夫人!”蓝燕儿假装很委屈,“你还幸灾乐祸。”说完也哈哈大笑着去追苏沛蓉,假装要报仇的样子。 想着想着,此刻蓝燕儿的嘴角还挂着笑容。待她从这个故事里回过神来,孤单冷清的大殿里,没有苏沛蓉,也没有燕子。于是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随着“嘎吱”一声响,蓝燕儿关上了大殿的门。她提着灯笼离开了汐燕楼。 天地之间一片安静。夜幕降临。 不知过了多久,又响起了淅沥淅沥的雨声。在这个春夜,雨却不大,如轻烟似薄雾。十里开外的京杭大运河也在夜幕下的细雨中沉沉睡去。只有武林门码头的货轮和船只,在装货卸货时偶尔亮起的灯火映照着运河里粼粼的水光。 在这水波光影交错的运河边,一座奢华的欧式建筑在众多低矮的楼房中显得鹤立鸡群。虽已入夜,这座高大的建筑群却灯火通明,无数璀璨夺目的灯盏倒映在运河里,灿若繁星。远远望去,这些璀璨的灯光如无数耀眼夺目的萤火虫,透过圆形的拱窗折射出来,与运河的灯火交相辉映。一眼阅不尽的珠光宝气流露出这栋别/墅浪漫与庄严的气质。隐隐可看到里面的塔尖与立柱。走近了看,尖尖的绛红色屋顶左前方,一堵精致华贵的砂岩浮雕墙正中,工工整整镌刻着“崔公馆”三个大字。 这是崔世华的弟弟崔世雄的府邸。与哥哥喜欢的江南私家园林不同,或许由于经常和外国人打交道,崔世雄偏爱国外的建筑风格。 崔世雄是富可敌国的商业大亨,几乎垄断了国内的丝绸生意。他领导的“崔氏织业”也是赫赫有名,这份从祖上遗留下来的基业在两兄弟的父亲手中达到鼎盛。可就在家族企业风生水起,大哥崔世华成家立业之时,父亲却突然撒手人寰。好在崔世雄也算商业奇才,在大哥没有过多帮助和介入的情况下,他独自撑起了这份家业。父亲去世后,他凭借个人的力量,不仅多次化解了经济危机,而且在他的带领之下,崔氏企业还大有壮大之势。 虽然有政/府奖励发展实业的政/策,也有作为浙江总督的大哥一路的保驾护航,但崔氏企业始终是民族企业,即使是一名自强不息的杰出实业家,崔世雄也抵挡不了越来越多的外国企业的入侵,所以最近他很是头疼。 此刻,透过崔公馆气派的大门,转角的石砌反射着四周水晶灯璀璨的光晕,再往里走是几根雪白的柱式装饰,翠绿的藤蔓不密不疏,恰到好处,攀附其上。立柱之间的小圆桌上,放着一把精致的咖啡壶。经过连续的拱门和回廊,是一间高大面窗的客厅。一个中年男子躺在高背沙发里,他右手的中指轻敲着沙发的扶手,眼神有点迷离地看着客厅玻璃墙外那一大/片怒放的粉色蔷薇,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此人正是崔世雄。虽然他是一个商人,但从面相上看,他更像是一个军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崔世雄保持着这个动作,而身边那个黑衣男子也一直恭恭敬敬地立着。 “不可能啊,”沉默了很久之后,崔世雄轻轻吐出这一句,随后从沙发里起身,看着身边立着的人。“鄂齐,你的人真的看见了?”他用一种不敢相信的语气在询问着什么。 “是的,老板。千真万确。”崔世雄身边那个叫鄂齐的黑衣男子斩钉截铁地说,“只不过不是我的人看见的,是我手下的一个兄弟,他有个哥们在陈家印那里当差。陈家印是崔世华的手下,所以一定错不了。” “如此说来,我大哥这是知法犯法?”崔世雄说,“他明知道自从梨花峰被封/锁后,是任何人都不准强行进入的。” “据我所知,十年前梨花峰被封/锁,就是崔世华执行上头的命令。那这次会不会也是公办?”鄂齐说。 “怎么可能,我最了解我大哥了。”崔世雄说,“如果不是因为我嫂子,他才不会强行闯入什么黄岩洞。”说完他转过身看着鄂齐,“何况如果大哥真是因公进入梨花峰这种鬼地方,这么劲爆的新闻,巡阅史大人早就告诉我了。”他点燃一根烟,“凭我和他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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