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苏步月将怀里的小女孩交回到了后者母亲手里,看着眼前的人,微微而笑,“谢公子相救。” 那语气竟像是比起平时多了几分温婉含蓄。 “区区小事罢了,姑娘不必客气。”男子很是大气地说着,抬手理了理挂在胸前的包袱。 苏步月顺着他的动作看去,笑问道:“公子也是从外地来的?” “是啊。”他只是笑笑,却并未就此与她展开话题,言罢,便含笑与她拱手告了辞,握着手里的重剑潇洒转身继续往前方行去。 苏步月瞧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有些走神。 直到耳边冷不丁传来个清淡的声音说道:“人已走远了。” 她这才恍然回神,转头一看,发现仙引不知什么时候已走到了自己身旁。 她嘿嘿一笑,感叹道:“哎呀,难得见到个美男子,我忍不住多看两眼也是正常嘛!” 仙引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苏步月看他这个样子好像是对自己的话有些不以为然,便道:“难道你不觉得他是个美男子么?” “一般。”他轻飘飘丢下两个字,回身举步往外走去。 她听着就撇了撇嘴,快走几步追到了他身畔,嘀咕道:“要从你嘴里听到称赞谁长得好看,怕是比登天还难。” 仙引没搭理她这茬,只边走边道:“我要去趟州府衙门,你先回客栈吧。” 苏步月微愣:“你去衙门做什么?” 他脚下忽停,转眸看向险些猝不及防撞上来的她,眉梢淡淡轻挑,平声道:“我去看看衙门里有没有美人。” 苏步月怔了怔,旋即“噗”一声笑了出来:“你是怎么做到一本正经说这句话的?”见他果真像是目标明确地在往离开这里的方向走,她立刻小跑跟上,“咱们两个哪有不共同进退的道理?要去我也得陪着你去。” 仙引径自走着自己的路,眸中不着痕迹地滑过一抹浅淡的笑意,转瞬即逝。 *** 苏步月很快发现仙引并不是在开玩笑,他竟然是真的要去州府衙门里见官,临上台阶的刹那,她忙伸手拉了他一把。 “你真要进去啊?”她有些惊讶,“不怕身份暴露了?” 仙引却道:“有风可借,别慌。”言罢,从容地踏上了官府门前石阶。 守在门口的衙役看他们也不是来敲鸣冤鼓的,便立刻伸手拦在了他面前:“此乃州府大门,闲人免进。” 仙引不慌不忙地停住脚步,身姿如松地负手伫立于前,比起对方略带刻意的威吓架势,他这清冷淡然的高高在上之感反而令人觉得不怒自威。 衙役看着他,突然就有些拿不准对方是什么身份。 “贵府衙日前可是派了人去武林城通报失踪案?”仙引忽然开口,平静问道。 守门的两个衙役面面相觑,末了,又似双双恍然:“阁下是玲珑城派来的专使?” 仙引不置可否。 然而这样的反应看在两个衙役眼里却是一种当然的默认,于是立刻侧身让了路:“专使请随我来,大人正在里面。” 跟在后头的苏步月见状,下巴差点惊得掉了下来,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世人都以为清高不染俗的七星城主,居然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冒充玲珑城的人都冒充到人家地盘上来了,真是完全没有身份包袱啊…… 其后两人随着那衙役一路来到后堂,果然见到一个身穿锦缎官服的中年男子正坐在书房里批阅公文。 “童大人。”仙引有礼貌的时候还是很有礼貌的,刚和对方打照面,他已不卑不亢地抬手施了个礼。 那童大人见他一身与众不同的卓然之气,当下便已信了几分衙役所言,且笑着虚扶了一把,说道:“专使不必多礼,没想到风城主还特意派了你前来关顾此事,请问阁下贵姓?” “在下姓常,”仙引道,“冒昧登门拜访童大人,是想打听两个问题。” 童大人恍然,伸手示意请他落座,随后目光落在苏步月身上,就闪过了一丝犹豫,问道:“这位是?” 苏步月正要开口说自己是仙引的下属,耳边就飘来他一句施施然的“这是我小师妹,带着搭把手”。 童大人了然,之后再看向苏步月时,眼睛里就比先前看她多了几分尊重之意。 她看在眼里,不由怔了一怔。 “不知常专使想问什么?”童大人已兀自与仙引聊了起来。 仙引也不绕弯子,直问道:“不知近来州府可有再收到新的失踪案上报?” 童大人知他指的是什么,正色回道:“没有,我想那犯案之人应该确实是已经离开随州了,难道玲珑城在江湖上已收到了什么风声?” “风声倒暂时还没有,”仙引道,“只是一个疯疯癫癫的人竟还能偷着跑回来,大人不觉得有些奇怪么?而且失踪的一共有两人,现在只有一个出现了,另一个还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照死者生前的说法,他们应该都是被控制起来了。” 童大人沉吟片刻,说道:“控制之说是否为癔症发作的胡言乱语现下还无法证实,而且死者身上虽有伤痕却都是与人搏斗所致,并非是被动为人所害。” 仙引却只是淡淡笑了笑,又问:“那大人可查清这两个失踪之人的身份了?他们性情如何?” “一个是绸缎庄少东家,另一个是家中开豆腐店的书生。”童大人道,“性情么……两个倒没什么能与人结怨的地方,我也查问过他们的妻妾和外室,就连他们曾去过的青楼也查过了,并没有人有可疑——而且这些人若是不图财,抓了他们又有什么意义?” 仙引若有所思地听完,拿起面前的杯子啜了一口清茶,末了,抬眸浅笑道:“如此说来,倒确实应该是江湖恶人。只是不知大人有没有想过,若抓走他们的果真是武林中人,那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疯癫书生又是如何从这个会武功的人眼皮子底下溜走,甚至一路长奔回到了随州城的?” 童大人愣了愣。 “依在下愚见,大人还是派人去另一家看看为好。”仙引放下手中的茶杯,笑容客气,“此时适逢花魁大赛,城中本就人气旺盛,若再闹出什么动静,怕是想压也不太容易。” 童大人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恍然讶色,随即陷入了沉思。 仙引点到即止,也不再多言,默然含笑起身告辞,带着苏步月离开了州府衙门。 路上,她偷眼打量着他,抿着唇角笑。 仙引目不斜视地走着路,随口问道:“看着我做什么?” “我在看你怎么那么会装。”苏步月眉眼带笑地学着他先前在衙门里说话的样子,“依在下愚见……哎哟,您还有这么谦虚的时候呢?” 仙引撇眸看了她一眼,弯了弯嘴角:“会装么?那你学着点儿。” 说你胖还喘上了。苏步月好笑地腹诽着,又问他:“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过问这件事了?这不是玲珑城管的地盘么?” 他不答反问:“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唔……”苏步月想了想,说道,“我也觉得有些蹊跷,明明人已经失踪了好几个月,可是突然疯疯癫癫地跑回来了,不说别的,这疯书生光是认路和抵抗饥寒的本事也太强了吧?我也觉得他们根本就从没有走远。而且第一个人死了之后,那贼人就算想带着第二个转移地方,可能也不方便,不过……倒是有可能恶向胆边生,把人给杀了,自己跑路。” 仙引眸中滑过一丝浅淡笑意:“嗯,还有呢?” “还有?”她反而有些好奇别的,“话说你为何让他们去另一家看看?” 他停下来,转过头看着她,笑而不语,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你再想想”。 苏步月迎着他这样的目光,居然还真是突地福至心灵,恍然道:“啊,我知道了!你是在假设——那贼人是故意由着他偷跑回去的?这两个人前后间隔数月被绑架,现在又只有第一个人重新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就是说……也许第二个人也会以这样的方式重新出现,而与此同时可能还会发生第三桩失踪案!” 她说到这儿,自己都感到惊讶:“但你是怎么想到的?” 他不是常年不喜欢出门,最爱赏花遛鸟画画下棋还有看没有感情戏的话本子么? 仙引像是看出来她在想什么,很是坦然地说道:“玩儿这种把戏的人,通常有个特点,就是‘乐此不疲’。” 苏步月颇以为然地点点头:“有道理——但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突然想起管这件事了?不会是为了膈应玲珑城的人吧?” 他道:“我像是这么闲吗?” “……不好说。”她说了句真心话。 仙引转身就走。 苏步月忙追了上去,又是赔礼又是赔笑,眼看着回到客栈都要跟着他进房间了,他才终于在门前站停,给了她正眼相待。 “你一路叽叽喳喳的,”仙引眉眼间泛着若隐若现的笑意,“累不累?” 她精神一振:“你不生气了?” “生气是什么?”他语带调侃地说道,“我只想‘小憩’。” “……”苏步月无奈失笑,“行行行,你睡吧,我给你守门。”又故意道,“免得你被那‘乐此不疲’的贼人给拐了去。” 仙引笑着正要开口,一旁却忽然传来了渐近犹豫的脚步声。 他下意识转头看去,却不由微怔。 苏步月也已顺着他的目光随后循声看去,愣了愣,忽而笑了:“公子,这么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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