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反

院长室里一时寂静。　　“你……”菲利普亲王艰难地张了张嘴，无数质问盘亘在心头，却始终难以开口。　　……难道还要问一个小姑娘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有那种毛病吗！　　现在跟小孩子聊天怎么这么困难！　　　　莉莉丝还没意识到自己无意间黑了一把现在的“父亲”，但看对面这反应，也知道自己又猜错了。再想想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没过脑子的话。　　莉莉丝：“……”　　和这群贵族老爷聊天怎么这么困难！　　　　大眼瞪小眼许久，菲利普亲王决定揭过刚才那一段。冷凝的气质一下又回来了。　　“今天南部传来了密报，”他伸出食指，轻轻在桌面上扣了扣，“拉杰尔公爵意图谋逆，已被陛下秘密逮捕了。”　　谋逆……　　一时间，被封锁的公爵馆，被带走的柯尔，行踪不明的罗德院长，种种线索倏然明了。莉莉丝只觉得自己的脑子轰地炸开了。　　亲王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声音，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起兵之前，拉杰尔公爵已经被控制，相关人员也悉数被拘捕。”　　“这不可能。”莉莉丝挣扎着让意识回笼，觉得这一切说不上来地不对劲。　　“哦？”　　“公……父亲怎么会前脚把我送来王都，后脚就要起兵谋反？这岂不是亲手把把柄送到敌人手上？一定是有人陷害他。”　　“证据确凿，谁有这个能力去陷害只手遮天的南境领主？”　　莉莉丝意有所指地看了他一眼，毫不遮掩心中所想。　　谁？当然是身为军务大臣又和他有私怨的你喽。　　　　“拉杰尔公爵谋反一案并不是我负责的，”菲利普亲王语气淡淡，“陛下一个多月前就已授意伊辛雷伯爵暗中调查。”伊辛雷伯爵夫人的父亲从前隶属联邦，在南境待过不短的时间。这位德高望重的神术师去世后，伯爵继承了他的一部分人脉。　　一个多月前，那差不多就是自己快来王都的时候了。莉莉丝想起艾玛伊辛雷对自己或明或暗的拉拢、试探，心里相信了几分。　　“那只老狐狸，在找到你之前，应该就有所察觉陛下的动作了吧，”亲王毫不留情地戳破了虚假的温情面纱，“你的出现，正好给了他一个引开众人目光的契机。当所有人都忙着调查你的身份、来历、意图，自然也就顾不上他了。”　　“那可是个连发妻都能狠心丢进修道院，几年不闻不问的人——当然，现在反倒要感谢他对我妹妹的无情无义，不然我也没法保她，”他讥嘲地笑了笑，“一个从未闻面的私生女而已，难道他会在乎你身上那点血脉亲情？”　　不，不会。莉莉丝心底发冷。更何况自己还是个冒牌货。　　　　菲利普亲王的说辞并非毫无漏洞，但却能解释得通自己一直以来的许多困惑。　　拉杰尔公爵要起兵，为了什么？在南境行走了十多天，但她没有看到一丝一毫备战的迹象，没有征兵，没有调粮，连守备也并不算严密。　　那么，是什么让他突然决定起兵？莱昂。也许他之前就有颠覆一切的野心，而莱昂的到来给了他足够的理由和利益。事到如今，莱昂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了。　　能颠覆皇室的只有皇室。已故的凯瑟琳皇后只有玛丽公主一个女儿，莱昂很可能是皇帝的私生子，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出逃。而拉杰尔公爵则想借他的身份，谋取更大的权势。　　自己呢？一个和皇子一起逃亡的平民，原本应该是要被灭口的吧。但显然，发现她有神术天赋后，拉杰尔公爵对自己有了别的安排——一个诱饵，一个转移视线的空炮弹。　　可笑自己还想着努力提高自己的实力，从长计议，没想到公爵根本没想放长线钓大鱼。她的利用价值到此为止了。　　　　莉莉丝深吸一口气。　　冷静下来，既然菲利普亲王说要“拉拢”自己，那么她还没有走到绝路。　　而且，确实有一种违和感，像灰霾一样掩盖住了真相。　　“如果这是真的，那您今天找我这个‘反贼’的女儿，甚至把消息透露给我，又是为了什么呢？”　　菲利普亲王眼神一闪：“找你的不是我。从我的私心来说，你能从此消失才是最好的。”　　“……可以理解。”　　“是你的天赋救了你一命，”亲王憎恶地看着她，“虽然你有一个不安分的父亲和一个低贱的母亲，但陛下听说了你天赋超凡之后，还是决定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您是指？”　　“很简单，只要你能说出一些陛下感兴趣的信息，并发誓将来效忠帝国，我们可以不追究你的连带罪责，并培养你到毕业。”　　“……”莉莉丝不得不承认，这一刻自己心动了。既然莱昂和公爵利用了自己，她也没必要为他们保守秘密了。　　说？不说？　　公爵的秘密？她当然有，她的身份就是。只要告诉亲王，自己并不是公爵的女儿，她应该就能暂时安全了：她不过是个被公爵利用的棋子，一个空有天赋毫无威胁的小可怜不是吗？　　还有莱昂的事——　　　　莉莉丝一愣。　　灰霾终于被轻轻拨开，看似牢不可破的言语堡垒，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她在心底轻笑。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