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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惨死的妖狐化作怨灵,盘踞鹭岛上空久久不散。那一夜,海风大作,卷起层层海浪,暴毙在绵延的海岸线上。  赵晗秋就像一盘戛然而止的磁带,播到一半,全是滋滋滑带声。    赵晗情捂着侧颈,披头散发,面上挂着点点泪痕,狼狈不堪。  “哥……”带哭腔的声音咆哮着,“为什么不追……为什么?!!”  是啊,花那么大力气布下天罗地网,为什么不追呢?    赵晗秋背对着她,手里握着半截急速枯萎的藤条,喉结蠕动,负手不语。好一会,才干涩着嗓子道:“不必追了,即使追到,也不是你的。”    半空,景杭和揣猫似的紧捞着轩漓,青剑负身,从高处飞身之下,甩出两张符。人未落而符先至,离地面五米有余,黄符倏然腾起亮光,化作无形的气浪。急降中的景杭凌空一踏,速度瞬间慢了下来,平稳落地。  “呀——!”  人影从天而降,把路过的小姑娘吓得不轻。若是换做一周前的景杭,兴许还会朗笑着赔礼道歉。但眼下他无心顾及琐事,而是沉着一张阴郁的脸,一头扎进暗中。    确认后无追兵,景杭拐进附近的地下室,把人往怀中一翻,伸手卸了面具。  哗啦——黑鸦面具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在景杭手中碎成一团残渣。支离破碎的面具下方,那张令他饱受思念折磨的脸苍白如纸,眼帘紧闭,俨然一副半条腿迈进棺材的模样。  景杭勉强维系着的心理防线顷刻间荡然无存。不单是手,他全身都在颤抖,一遍又一遍摩挲着轩漓的脸,喃喃着:“阿漓……对不起阿漓……”    踏破铁鞋无觅处,他万万没想到,千百个昼夜的失望和企盼,却以如此一言难尽的方式宣告终结。景杭抱着轩漓冰凉凉的身体,发疯似的运起全身灵力为她疗伤,却听得耳边响起声如细蚊的吐气声,隐隐呼唤着他的名字:“景……杭……”  “是我……是我!我在的!别怕,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景杭紧紧地把她按在怀中,仿佛这么做,就能将所有的伤转移到自己身上一样。恍惚之间,他忽然想起那枚被自己拒绝的万木回春丹。  对……还有万木回春丹!    景杭横抱起她,转头冲进车流中,以螳臂当车之势拦了辆出租车,差点没把司机吓出心脏病,骂骂咧咧:“我靠!活腻了啊?!”  “去华新路。”景杭飞速钻上车,视线一刻未从轩漓身上离开,“快!”  “快什么快?你以为去投胎啊?!”    司机刚想爆粗,转头正见对方怀中抱着个血哒哒的姑娘,吓得鸡皮疙瘩起一身:“这……这还去什么华新路?赶紧送医院啊!要出人命的啊!”  “不,就去华新路!医院救不了她!!”  景杭几乎是咆哮着猝然出声,吼得司机悻悻地扭过头,踩下油门麻溜地跑了。    夜色下,浮生道大门紧闭,比平时多了几分戒严的意味。  景杭用脚掀起卷帘门,抓来桌上的万木回春丹,撕开封皮,先给轩漓喂了。火急火燎跑出后门,直奔院子另一头的小房间而去。    景杭前脚刚把轩漓放上床,转身扎进柜子寻找能包扎的东西。后脚就听见有人跟进来,扑在床边,一个劲地叫唤:“泥姐姐!泥姐姐!你怎么了泥姐姐!”  泥姐姐,漓姐姐……妈的。  景杭悔得肝肠寸断,恨不得拿凿子刨了自己脑瓜。他翻出药箱和几条毛巾,问涂涂:“有热水吗?”  涂涂不答,瞪着一对愤怒的红兔眼,指着景杭奶声奶气地叫道:“坏人!”    坏人就坏人吧,反正自己本来就不是好人。景杭从涂涂身边挤过,找洗手间打了盆热水端回房间,扔了条毛巾到盆里。准备动手撕衣服,哪知道涂涂扑扑地跳来,拦在他和轩漓之间,怒道:“流氓!你怎么可以脱泥姐姐的衣服!”  “只有脱了衣服才能疗伤,再不疗伤她会死的。”   “可娘说了!姑娘家的不能随随便便给野男人看了身体……”  “我会对她负责的。”景杭瞥了小家伙委屈巴巴的小脸一眼,“你也不想她死,对吧。”    于是乎,关于脱不脱、看不看的争论全在死不死面前甘拜下风。涂涂两耳和菜叶似的耷拉成一坨,看着景杭扯来两条干毛巾,事先盖好两处私部,道:“帮我拉着。”  涂涂依言拉着毛巾,景杭挽起袖子,以肩膀为中心,两手攥住领口,猝然对撕。  嘶啦——外套连同随身衣被撕了个稀巴烂,露出被剑气斩断的黑色肩带。本该嫩滑的香肩赫然咧着可怖的血红色口子,一直延伸到腋下,深可见骨。  景杭当场就在床边怔忡地伏了下来。    他的心像是捅进一把刀,阵阵绞痛,痛得他全身不受意识控制地微微抽搐,眼眶通红。忽而攥紧拳头,狠狠砸上了床。  咚一声闷响,骨头和床板皆是悲鸣,把涂涂吓了一大跳。小家伙夹着耳朵,看了看轩漓,又看了看景杭,茫然道:“大葛格?”  “别看了,出去吧。”    景杭垂着头,音色有气无力。涂涂闷闷不乐地嗷一声,转头跑没了影。  热气升腾的白毛巾每至伤口附近,瞬间被血染红。景杭强忍着眼中呼之欲出的冲动,一把把拧来热毛巾擦干净,上了止血药,再用绷带裹好。全忙活完,已是凌晨。  灯火幽微,景杭替轩漓拉了被子盖上,自己俯身偎在一旁,轻轻地用双臂揽住她,在其额前留下一个忏悔而珍贵的吻。    夜漫漫,剪不断,理还乱。  又黑、又冷、又痛……黑暗冗长的梦境中,身体飞速下坠,坠进了茫茫深渊,不知所终。  轩漓慌了,手忙脚乱地想要抓点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突然掌间一沉,她的手被一只大而温暖的手握住,这才止住了不断下落的趋势。  浮在半空,轩漓揉了揉眼,总算看清了眼前人。    那人长着一张同她极其相似的眉眼,五官深邃而俊朗,如星河般清澈的双眼温柔地望着她,笑道:“傻瓜,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哦。”  “哥……”轩漓反握着他的手,双眼泛红,想要离他更近些,“让我看看你,我已经好久没见到你了……”  被唤作哥的人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荧荧青丝绕在指尖:“看吧,不过你不能再往下了,我这就送你回去。”    轩漓闻声一怔,神情骤变:“你呢……?你不跟我回去吗?”  “来,抓紧我的手,别松开。”  “哥!我问你呢!跟我回去吧……好不好?求求你了……好不好……”  “阿漓,我没法跟你回去。”他又是微微一笑,似乎性子里从不存在除笑之外其他的表情,“但我会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一直陪着你的。”    说罢,一阵狂风自下而上腾起,轩漓身子骨一轻,竟是逆着来路飞快上升。剩下视线中急剧缩小的身影,抬头凝望着她,始终如一。  “不!哥!哥!!轩澄!轩澄——!!”    狭小的单人床上,轩漓深陷梦魇,翻来覆去挣扎个不停。景杭忙把她揽进怀中,轻抚其后背,碎碎念着:“阿漓,醒醒阿漓!别怕,都是梦……”  都是梦吗……她任由景杭温暖结实的胸膛贴着自己的侧脸,蹭了又蹭,迎面而来熟悉而怀念的气息。  直到右肩传来刺入心扉的痛。    “出去。”轩漓推开身边人,冷冷道。  “阿漓,我……”  “出去!”轩漓歇斯底里地往景杭胸口送了一拳,“我不想看见你!出去!”  景杭坦荡荡地挨了那拳,一下跌坐在床边,怔怔地看着轩漓蜷成团,缩进被子瑟瑟发抖。他试图挽回,却听见被子里传来撕心的尖叫:“我让你出去——!!”    再不出去,怕是要拔剑和他拼命了。  景杭失落落站起身,一步三回头走向门口。临出门前,他沉沉叹了口气,欲言又止。低头一看,涂涂从门缝偷溜进来,朝他扮了个鬼脸,肆无忌惮爬上床,钻进被子里。  景杭:“……”  老情人还比不上只傻兔子,人性泯灭,惨绝人寰。    景杭关了门,和臭要饭似的坐在门口。其面容呆滞,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一来笑总算找到她了,二来则哭平常连小磕碰都让他心疼坏了的宝贝,这些年到底受了多少苦,到头来还被自己伤成这样……    天井里突然啾一声响,景杭歪过头。视线中,一只火红色朱雀掠过夜空,如一发离弦的剑,朝他俯冲而来。  ……这只不是之前一直跟在轩澄身边的鸟吗?  说时迟,那时快。尚在半空的红团子扬起翅膀猛一扇,当场在景杭脸上留下一排红痕。    涂涂裹得像团毛球,往轩漓软玉温香的怀里一猫,绒毛蹭得她光溜溜的肌肤有些痒。  她曾无数次想象与国安部旧识交手的情景,但没想到好死不死,首当其冲的便是景杭。  可不管景杭还是不是三年前的景杭,而她,已经不再是三年前的那个她了。    “泥姐姐,那个大葛格是不是欺负你?”涂涂悄悄咪咪问道。  轩漓攥紧被角,无声地摇了摇头。忽而门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动静,还有气势汹汹的雀鸣声、惊忙的脚步声。轩漓蹙眉跳下床,用被子裹了一丝|不挂的身体,推门一看,红团子追在景杭后头又啄又打。    “……阿漓!”景杭见轩漓如见救星,忙唤道,“拜托帮我……”  “阿绝。”轩漓眯了眯眼,冷笑着教唆红团子,“给我往死里啄。”  景杭:“……”    景杭自知理亏,不敢还手,可怜堂堂景家少爷,竟被区区一只鸟追得上蹿下跳!他迂回着绕弯,趁轩漓转过身准备回房之时,猝不及防地从背后环抱住她。  红团子空中急刹车,鸟喙在景杭后脑上猛一啄,意在抗议其作弊。    “放开!”轩漓欲挣出手,奈何景杭双臂如铁圈。隔着一层薄棉被,满是剑茧的大手覆在其腰间,随呼吸越收越紧。  “我说了放开!”  “阿漓。”景杭低头伏在轩漓耳边,丝丝凉气呼得她神魂恍惚,“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挣扎中的身体倏然一滞。    “大家都说你死了,我不信……这三年,我一直都在找你,可算把你找回来了……”  景杭把头埋得更低了些,几乎低到了侧颈上。他紧紧抱着轩漓,像是害怕下一秒对方就会从眼前消失似的,沉声低语:“对不起,阿漓,对不起……你骂我也好,打我也成,哪怕拿刀子在我身上开个一模一样的洞我也毫无怨言,这是我欠你的。只要你别走……别再突然消失,丢下我一个人……好不好……?”    近乎哀求的口吻听得轩漓心肝连胃皆是打颤,她亦是低了头,合上眼,用陌生的老烟嗓淡淡道:“你就当我已经死了吧。”  气氛骤冷,无语凝噎。    景杭血色顿失的双唇忍不住直哆嗦,他拼命组织着语言还想再说些什么。谁料院中突然响起开门声,林放一脸茫然地站着,自言自语:“怎么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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