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成化十三年的新年，秦见濬是在忙碌与喜悦中度过的，王婕妤经历难产几乎送命，费劲千辛万苦终于生下了一个女儿，这是秦见濬今生的第一个女儿，竟是比得了儿子还要高兴几分，但即便秦见濬对于这个来之不易的女儿多么怜爱多么偏宠却是没有什么时间看顾的，因为他正筹谋着另一件重要无比的事。 成化十三年正月，龙明王朝正式设立西缉事厂，由曲直任提督。这样震惊朝野的大事竟然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成为了定局，此时满朝文武惊恐者有，忧虑者有，观望者有，沉默者有，毕竟此时的曲直还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在这些已在官场沉浮几十年的老大人们眼中不过是个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但是除了劝谏几句“竖子年幼不堪大任”还能如何，最后也不过附和上意罢了。 但此时有另一个人却把曲直当做了眼中钉肉中刺，此人便是东辑事厂的提督——尚名，此人原先是司礼监的主管，已是尔虞我诈算计逢迎的好手，城府颇深。与曲直得皇帝宠信而扶摇直上不同，尚名是在摸爬滚打中一步步爬起来的，好不容易做到了东厂提督终于能一手遮天，私下没少做些卖官求财强取豪夺的事，此时正是看出西厂与自己东厂并立只怕对自己不利。即便再急再气西厂崛起已成定局，只怪曲直前面做事小心谨慎，让他一点风声都没摸到，事到如今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得独坐在东厂的密室内阴测测地生闷气。 “督主，您尝尝这茶怎么样？”贾德算是跟在曲直身边的老人了，对曲直的喜好颇有了解，总是很得曲直的意，于是成立西厂这么大的事，多数也是让贾德在身边帮衬。曲直优雅地抿了口茶，却看不出是喜欢还是不喜，喜怒不形于色，这是曲直最让人看不透的地方。看着贾德献媚的样子曲直微微皱眉，放下茶盏淡淡说：“让下面查的事怎么样了？”“督主放心，您安排的事，小的们都是尽心尽力去查的，只是有些人毕竟不好……”贾德说着面色有些不好，曲直看在眼里挑眉道：“有什么难处？”“督主，毕竟有些人的势力根深蒂固的，小的们只怕是拔出萝卜带出泥，若是查到什么不能查不该查的人，给督主惹麻烦。”曲直听着贾德的话，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音，贾德见曲直如此也不敢再说。 没有预兆的，曲直却是笑了，嘴角漾起一个极其好看的弧度，贾德看着竟是有点迷了眼，赶忙挤了挤眼睛稳住心神，等着曲直的吩咐。“你们不必怕给本督惹麻烦，该怎么查就怎么查，宁可错杀三千，不准放过一个！”曲直虽然带着迷人的笑意，但是语气却是冷凝得可怕，周遭就这么生生地冷了三分。“督主，这做得太过了，只怕对您的前程名声不好……”贾德还是有几分顾虑的，毕竟也是在阴谋阳谋中沉浮多年的人，事不做绝话不说满，才是他们的生存之道。“呵！名声？前程？”曲直勾着一抹讽刺的笑，语意冷若冰霜，“从本督忠于陛下的那天开始，名声前程于本督都是云烟。这天下的历史都是那群士大夫的笔来写的，陛下为了后世流芳百年名声自然不能得罪他们，可是本督不过一个无名小卒，哪怕那些口诛笔伐？本督要做的，就是陛下想做而不能做的事。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老古板不知道背地做了什么腌臜事，陛下不能挖，本督却可以，还要往深里挖！只要陛下信任，本督自然能在有生之年衣食无忧，至于死后，那些未可知之事，何必在意？”曲直说的风轻云淡，但不知内心是否真的就毫无波澜。“可是督主，小的还是担心，若是得罪了太多人，到时候众口一词指责督主，就算陛下护着您，也是要顾忌那些家伙的面子，万一拿您……” “放肆！”曲直突然冷了面容，他容颜鼎盛，带着怒意的眉眼别有一种气势，吓得贾德不敢再说。曲直却没有真的怪罪贾德的意思，他说的其实都是实话，他此前也思量过，吓住了贾德之后又软了下来，懒懒地撑着头半倚在桌边，带着毫不在意的调笑语气说道：“就算真有千夫所指的一天又如何，本督，不过是个不谙世事不堪大任的黄口小儿罢了。”贾德有点不明白曲直的意思了，只是偷偷瞥着曲直似有似无的笑意觉得他大有深意，最终还是不敢再说什么，诺诺地退了出去，留下曲直独自在屋里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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