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主动让自己糊涂了三年多,可现如今上面已经把路铺开了,她至少得知道自己走在那条道上,就算是注定的火坑,她怎么着也得跳得明白一些。
沉默维持了很久,李昊坐在办公桌后面一言不发,仿佛在沉思又好似被她这大逆不道肆意妄为的话气得很了,想不出要从哪里训斥好。就在气氛快凝出水来,连沈毓都在这种沉默带来的力量压迫下要承受不住的时候他缓缓开口:
“哪些话该说出去,哪些话不该说出去你心里清楚。”
说出去,而不是说,就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没有明确的肯定也没有严厉的训斥,可这一句看上去模糊含蓄又暗藏深意的话足以代表很多事,因为有时候不反对就有极大可能意味着默许,既然是默许,就会有更多事心照不宣。
沈毓心中有石头落地,这种默认态度的明确,清楚明了指出了她要走的路,至少可以看见的前方不是火坑和深渊,她心中何止大安,有违心意的事她做的不少,可这真正大方向的岔路口,她所幸没走到歪路上。
李昊神色中有些疲倦,与沈毓这番谈话耗费他不少心力,可一旦私事谈完公事谈毕便没有再多的话要说,只是简单摆手示意她离开,目光重新放回一叠叠用不见尽头的文件上。出人意料的是没等沈毓动身他又随口加了一句,真的只是随口的模样,连眼皮都不抬,依旧正襟危坐处理那些文件,他随口道:
“路上小心。”
路上小心,完全相同的一句话,熟悉到莫名有钟在她心底猛地一敲,两个人说起来都一样的轻描淡写,一样漫不经心,可是李昊这一句已经足够了,尽了他作为老师对学生的情分,尽了对唯一学生在重要关头的最后一点忧虑和挂怀,她也足够心满意足,足够无缺无憾。
背上行李踏进传送阵前往总部的前一刻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有看不见边的密集人群排在她身后,有各色的表情,或许是第一次上战场,有恐惧有迷茫有担忧有好奇有不舍有兴奋,或许是多次踏上那片战场,有野心雄心要立功立业要大展身手搏一个美好前程,也有追思那片土地上的某些回不来的人,牵挂身后期待他们回归的人,还有习惯自然带着熟悉的敬畏身不由己踏上征程的人。
沈毓早早窥见了这一天的到来也早早为这一天到来做好了各种盘算考量,思来想去这些年边边角角的东西都翻来覆去想了又想,她没什么要担忧挂怀,就像和林晨的那场道别,就像和她老师的那场谈话,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就已足够,太多前尘往事都在那一句简单的话里,再加半点都是多余。
该准备的准备做完了,该说的话也说完了,接下来就该是她自己的事了,正入她自己说过的,第七军这身军服就是一层皮,除了连皮带血撕下来就没有别的柔和法子脱下来,她已经习惯了这身皮的存在,也没有办法和理由不往前走。
那是战场,千百年来无数人埋骨的地,她是做下一具白骨,还是在这摞白骨的基础上走的更远更高,没有人敢下一个确定的结论,也没有人可以。
她有些怕,也怕的有底气,因为是有人在等她回去,而这个等,已不是必须。
她大步踏了进去,彻底将身后的一切抛开,这是她现如今人生中最重要的关卡了,迈得过就还有看上去光荣无限的明天,也得等着后天的下一道关卡,这是第七军,她是第七军的少尉军官,第七军里该背上的宿命谁都逃不去,自然也包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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