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兰舟看到望晨只穿着短褐进来大院时,便怒道:“你棉袄呢?又送人了?” 望晨只能干笑着,躲到房里了。兰舟跟进来,说:“我们哪有闲钱弄棉袄。你这样天天把自己的衣服送人,别人还没冻死呢,你就先冻死了。” 望晨求饶说:“好好好,我以后不送了,真的,他再怎么惨我都不送了。兰姐姐,别生气嘛。” 兰舟说:“我们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就别学她们。” 隔间里的玉茗一听,便小跑着出来,说:“什么大小姐?什么不学了?没了这两件棉袄,难不成我们就都要去要饭了吗?” 望晨见形势不妙,说:“玉茗,兰姐姐不是这个意思。” 玉茗说:“我才不管是什么意思呢。” 说完竟跑出去了。望晨欲追上去前,看了一眼兰舟。兰舟沉默着,别着脸,没有理会。 望晨忙跑出院子,拦住玉茗,说:“你这是要去哪儿?外面那么大的雪,都冻死好多人了。” 玉茗扭捏着,说:“那就让我冻死好了,再让这大雪埋了我的身体,好让你们找不到我。” 望晨说:“你别呀。” 元助、青森也都出来查看情况,元助料到了几分,便去屋里安慰兰舟去了。 玉茗说:“我就要去。我这离了我姐姐的,跟你们来这等地方,过这么些日子,竟也还这样想我。我但凡有些气性,早离了你们。” 望晨一边劝说,一边拉着玉茗的手。玉茗一把甩开她的手,正要走呢,被青森拉住了。 青森说:“玉茗,外面冷。来,跟我去厨房烧火,暖和暖和。” 他抛了个眼神给望晨,便拽着玉茗进了厨房。 期儿看到玉茗进了厨房后,想起刚才情境,便问发生何事。青森只说:“没事,闹着玩呢。” 期儿说:“期儿也要玩。” 青森说:“小孩子别掺和。你呀,好好跟着玉茗姐姐,练习法术武功就可以啦。” 期儿说:“期儿资质羸弱,那些东西怎么都练不好。我还是喜欢跟兰姐姐学写字。” 青森一听,忙对期儿说:“怎么说话呢?” 期儿一下便懂了,拉起玉茗的手,又说:“尽管我和兰姐姐资质不行,玉姐姐还是很用心教我们。辛苦玉姐姐了。” 青森附和着。 玉茗不理他们,只说:“好啦,别以为我不懂你们在干什么。至于学法术这件事嘛,兰姐姐身体康健,倒是比期儿学得好些。至于期儿嘛。。。” 期儿笑说:“姐姐不生气啦?” 玉茗扭过脸,说:“怎么不生气,我就生气,就生气。” 青森笑了,说:“他们说生气多了,人会变丑的。” 三人就这样靠着灶头取暖,说话聊天,稍稍忘了方才吵闹之事。 望晨回到屋内后,就向兰舟赔不是。 兰舟说:“好啦,不怪你了。” 她拍了拍望晨身上的雪花,“快进去,换上厚衣服,免得受寒。” 望晨试探地问:“真的没事?” 兰舟不耐烦道:“你再不去换衣服,我就有事了。” 望晨一听,便立即进房更衣。 元助笑说:“好咯好咯,这不就和好了嘛。我们大家在一起住了那么久,待彼此就跟家人一样。最重要。。。。” 元助突感头痛,恍如一道闪电般急促,接着就是一阵目眩耳鸣。 兰舟忙搀扶元助,问:“你怎么了?元助?” 此时,期儿跑进来,说:“不好了,情哥哥说他头很痛。” 很快,她们三人就将青森、元助抬回他们房内,让他们在各自床上躺着。可是无论望晨施加法术,还是药物针灸,都对他们无用。正当众人一筹莫展时,他们竟就好了。 望晨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青森缓缓地说:“不知道,就是突然间头很痛。不过,现在不疼了。” 元助有气无力地说:“我想大概是天气太冷了吧,以后多注意点就可以了。没事的。” 既然无事,众人便去准备晚饭。饭间,众人想着元助、青森头疼和玉茗、兰舟生间隙两事,无心吃饭说话。寂然饭毕,便各自回房了。 玉茗正侧躺在床,右手撑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此时,兰舟进来了。她捧着一碟糖蒸酥酪,她说:“这是我刚做好的糖蒸酥酪,用的是鲜羊奶。” 玉茗立刻起身,说:“兰姐姐,你这是?” 兰舟放下糖蒸酥酪,说:“玉妹妹,方才那事是我的不对。我一时迷糊了,竟说了那样的话,伤了妹妹的心。” 玉茗忙说:“不是,是我太小气,又爱胡思乱想。” 兰舟顺势坐到玉茗床边,说:“为自己说话,不能算是小气。我也试过。” 玉茗问:“是逼婚那次?” 兰舟摇摇头,说:“不单是那一次。如果没有望晨他们,我想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她笑了笑,“只是我的生活可能没有现在这样好吧。” 玉茗抿了抿嘴,说:“我一直自以为很坚强勇敢,如今想来,姐姐还要胜我几分。我好歹还有可去的地方,姐姐可真真是孤身一人,无处可归了。可即便如此,姐姐仍能不悔自己的选择。” 兰舟笑说:“没什么勇敢不勇敢的,我相信当你处在同样的境地,你也会这样选,说不定比我更甚。当然,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遇到像我这般的经历。” 玉茗听闻,一时无语。兰舟拥抱着玉茗,轻轻地拍着她的肩头。 此时,一直在直在门帘后偷听的望晨探身出来,问:“只是我们真的有的选吗?很多人说命运是一双无形的手,推着你上了某一条路。你只能在这条路上走,因为也只有这一条路了,两旁皆是无尽深渊。” 玉茗说:“可是我们一直走下去,说不定会有一个岔路口,那时不就有的选了?” 望晨又问: “只是岔路口的路也不是我们决定的,说到底我们还是没得选吗?”望晨和玉茗想起百花山之事,便陷入了沉思。 兰舟为缓解气氛,说:“好你个望晨,竟敢偷听我们说话。” 说完,便弯起左手食指,伸过去,敲了一下望晨的脑袋。 被敲醒的望晨笑说:“我没说你俩背着我说悄悄话呢。还有那酥酪呢!” 说完,便要去拿酥酪 兰舟打住望晨的手,说:“这是近来玉妹妹说想吃羊奶,我特意弄的。” 玉茗略微不好意思,说:“到底还是兰姐姐细心。想吃羊奶是因为最近刚好想起裳姐姐,她经常做给我吃的。”她看了一眼兰舟,“还好还有你们,至少我不必沉迷相思苦。” 三人随即一笑,复而继续聊天说话,直至夜深。 亥时。 敷药包扎完的乔朔望休息了大半天,已然能自行下床走动。他坐到桌前,胡乱的扒拉两口荷叶粳米粥,复而喝了两口茶,便算是用膳完了。 身旁的吴老妈劝道:“乔副将多吃点吧,要养伤呢。” 乔朔望念及今日□□则之语,内心既是不安又是无奈,但更多的是伤心与焦虑。他念叨:“近墨者黑,蛇鼠一窝。难道我真的要。。。” 他拇指紧紧按住太阳穴。 吴老妈却说:“不也有出淤泥而不染吗?乔副将,凡事要往好处想。” 乔朔望冷笑道:“我是人,又不是莲花。草木生在哪里不都是干净的吗?而人却从未洁净过。” 同时,常府。 常清人独对烛火,回想起那一夜。 天启二年,八月二十三,戌时。 常清人带领大队锦衣卫闯进韩府。 原来,□□则之父礼部侍郎韩世扬因弹劾韦忠谗言、勾结□□,后被撤职。撤职后的韩世扬仍四处传扬韦忠之恶,韦忠便决意将其处死,灭其家族,以儆效尤。 常清人此次前来,正是为此。熟练此事的他不慌不忙,依旧面无表情。一个吴姓百户前来报告:“韩府上下已擒住,可以带回南镇抚司。韩府里还有一十二人的家班优童,如何处置?” 常清人点点头,说:“一并带走,将他们带往南镇抚司。” 随后锦衣卫们押着一个个韩家人离开韩府。 韩世扬咬着牙说:“韦阉人恶贯满盈,贪鄙龌蹉,坑害忠良。你们这些走狗助纣为孽,定不得好死。” 常清人慢悠悠的说:“此次抓捕乃奉圣上之命。你冒犯圣上,罪加一等。”他对身边人,“还不快带走。” 韩世扬仍咒骂不断,这时两个小孩押上来。一个是十一岁的□□则,另一个是其九岁的亲妹——韩杜若。□□则红着眼,既害怕又愤怒。韩杜若却是一脸冰霜。 “停!”常清人看着这两个孩子,心生怜悯,“放了他们。” 吴百户说:“可是?” 常清人说:“不怕,从后门走。告知守后门的弟兄一声便可。” 他抽出绣春刀,在绑着两人的绳索上一滑,当场释放韩氏兄妹。 此刻,韩杜若冷道一声:“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遂即以脖撞刀刃。 当血溅至其衣袂时,常清人脑中浮现出自己的第一次杀人,利刃穿心,女孩眼底一片平静。身后的尹追月说:“你已无法回头。” 恍恍惚惚间,常清人失了智,听不见□□则的哀嚎和众人慌乱声,只拖着脚步走着,也不知走向何处。 “你在干嘛?” 背后的尹追月问。 常清人转身,呆呆地看着尹追月,问:“这是哪里?” 这里不知是何处,只一片黑暗。前方是一道长长的阶梯,阶梯之上一道白光投射着一株悬空的并蒂红莲。 尹追月轻皱眉,说:“你连这都忘了,是真傻了吗?” 常清人无心理会尹追月,他步上阶梯,赫然见红莲之下整整齐齐地摆放着韩家人的尸体。他一眼就看到了韩杜若,她躺在那里,就像是睡在母亲怀里一样。 常清人问:“这是什么?” 尹追月说:“这是我们落蝉费尽心血得来的上古并蒂神莲,但它们修成人形仍需百年。我们的时间急迫,天选之人已经到来。所以我们用人兽血肉滋补神莲,促其生长。” “不出一年,它们便可炼成人形。” 一个男声响起。常清人回头,见阴影中缓缓走来一个紫发红眸的男人。他身躯挺拔,双眸似春风扶柳,妩媚至极。 尹追月笑迎他,说:“一切还多得无忘仙人的倾力相助。” 无忘仙人笑说:“你们落蝉不间断送来养料,也是功不可没。” 常清人痴呆地问:“为什么?” 尹追月说:“他们反正都是死,何不死的有价值些?” 说完,无忘仙人一挥手,施法将尸体抬到红莲附近。红莲的枝叶化成无数只伸出的红色小手,抓住尸体。有一只小手变得很大,掌心有一张大大的嘴唇。小手们撕扯着尸体,将尸体撕成一块块,血浆肉末四散。一些小手拿着尸体送进大手的嘴唇中,嘴唇张的大大,不停地撕咬、啃食尸块,如同一个饿汉还大快朵颐着饕餮盛宴。 常清人当看向韩杜若时。 “啊!”常清人猛然惊醒,他直直地坐在床上,狠狠地喘着气。采芳走了进来,捧茶至前。 常清人忙问:“我怎么在睡觉?我不是在。。。” 采芳回答:“常指挥使您还未用膳,便回房休息了。” 常清人稍稍清醒了一些,喝了一口茶,说:“我没事了,你下去吧。” 采芳却捧来一碗人参肉糜粥,说:“常指挥使今日受惊,心神恍惚。大夫嘱咐要多加进补,方能不犯失心志的病。” 常清人只好从了她,接过粥碗,吃了两口粥水。常清人觉得似有不妥,便翻搅粥水,就看到了里头的肉糜。 “哗!” 常清人当即头痛剧烈、呕吐不断。“把。。。我的药拿来。。。。” 采芳见状,忙搀扶常清人,唤来人手。 因此,当晚的常府乱成一锅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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