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可是下雨了?” 李君霖拥着被子坐在床上,长发随意地散着,神色一片茫然,全然是一副还未睡醒的样子。 “回陛下,外面是下了雨。”素问正在整理床帐的手顿了顿,她没有想到李君霖一早醒来问得就是这个。 “嗯。我昨夜便听到了一些风雨之声。”李君霖一边说着,一边又随意躺下,在床上了翻了个身背对着素问。以手掩嘴,打了个哈欠,掀了掀眼帘,又合上了眼睛,似乎是又要睡过去了。 素问瞧见她的动作无奈的笑了笑。李君霖这几日都学习箭术,还要上朝处理政务学文,比前一段时间劳累了许多。不过她还是要叫她起来,毕竟昨天李君霖可是交代好几遍一定要把她叫起来,她还有篇策论未写完。 素问掀开李君霖身上的锦被,将她从被子里舀了出来。“今日虽不用去早朝也不用去校场,可是摄政王还要按时入宫检查陛下的功课,您是忘了吗?” “功课?”听闻这两个字,李君霖的眼睛忽然就瞪了起来。怎么办?昨日偷懒忘了,自己的策论似乎还没有写完。 她从床上“嗖”地一下便爬了来,站在床前的脚踏上,伸开手臂,神情苦涩,“阿孃,你且快帮我,我昨日的策论还未结尾,我得在他来之前给补上。” 素问点头称是,熟练地从床铺的暗层出拿出了块白色的长绫。 自从李君霖与李书宸默认了两人之间这种微妙的平衡后,这位位摄政王竟然真的安安心心地开始辅佐起了幼帝。不管是策论还是功夫,摄政王都用上了十二分的心思。 摄政王都这般有诚意了,李君霖也乐得当个好孩子。 匆匆地穿衣洗漱,有飞快地饮了一盏杏仁牛奶甜粥,李君霖便迅速从清凉殿到了钧思殿。提起笔来,只觉得昨日颇为棘手的策论此时也是毫无压力,只因为李书宸说,完不成作业便有惩罚。 手中的笔动得飞快,李君霖中午在门外太监通传的“摄政王觐见”的声音行君下了最后一笔。她将策论挪到书桌的一侧,又若无其事地拿起了桌上的战国策默读了起来。 李书宸一进钧思殿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刻苦晨读的模样。只是为何小皇帝的右脸上蹭出了一道深深地墨印呢? 他看了一眼放在桌侧露出一角的策论,墨痕未干,心中登时便有了计较。 “陛下长乐未央。” “皇叔免礼,赐座。”李君霖的心脏砰砰地跳地极快,但表面上还是要做出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 “臣谢陛下。”李书宸却也没坐,只是缓步走到李君霖的身侧。 “陛下真的刻苦好学,早早地在这钧思殿中习字。真当是我等的表率。” “皇叔谬赞了,朕也没有习字,只是起得的早,觉着无事可做便来读读书解闷。” “陛下。”李书宸忽然向李君霖俯下身子。 他突然的贴近,让李君霖整个都紧张了起来,她不由得崩紧了身子。朱红色的衣袖划过,略微有些粗糙的触感从脸颊处传来。 皇叔这是……摸了她? 李君霖忽然脑中一片空白忽觉被他触碰过的地方一阵滚烫。 “这印墨已经蹭到了脸上。”他将手伸到她的面前,指腹上已经染上了黑黑的墨痕。 李君霖看着他手上的墨痕,心那点绮念瞬间就没了。她飞快地瞥了一眼放在眼前笔山上的白玉笔,果然笔杆之上留有一小片墨迹。 “朕闲来无事,便自己磨了磨墨,又润了润笔,许是那会儿蹭上的。” 一个谎话连着一个谎话。李书宸心中好笑,神色却愈发的平静。他伸手掀开李君霖遮在策论上的白纸,看着明显还未风干的墨痕。 “想必陛下今日也是颇为勤快,早起之后,也不止是磨了墨,还将昨日写得策论给重新临摹了一遍。”他似笑未笑,微微上挑的凤目,眼梢带着戏谑,眼神却十分冰冷。 李君霖见自己终究还是暴露了,便索性承认了。 “这两日困的很,便偷了个懒。今日早晨才将这策论写完。”她伸出手扯了扯李书宸的衣袖,“看着朕终是在皇叔来之前写完了策论,不如皇叔网开一面?” 李氏治家极严,书房里的规律很大,纵然贵为天子,没有按时完成太傅的作业是要挨戒尺的。李君霖孩童时便受过这样的训,滋味极其不好,此时她是决计不想再回味这样的滋味的。 李书宸看了她一眼,并未置词,只是拿起了她的策论仔细得看了起来。 “请戒尺十下。” 李书宸将策论放在桌上,转身去取放置在书架顶多的戒尺。 “为何要请戒尺十下?皇叔是对朕的策论不满意吗?” “不是,对于陛下的策论,臣觉得相对前几次,陛下的见地更加深透,也略有自己的风骨。” “那为何还要罚朕?” 她盯着李书宸手中打磨光滑的青竹戒尺,尤不死心地争辩,那样粗的板子打下来定然会把手给打肿的。 “从策论的完成度来看,说明陛下的心中早就有了完整的行文思路,既然如此那么昨日为何不能在多坚持一刻钟,将策论写完在睡呢?五下戒尺,请陛下记住他日做事最不怕的不是没有能力,而是能力足够却缺乏恒心。另外的五下,则是请陛下记住,面对师长,贵于诚,无论何事,还请陛下莫要瞒着臣便好。” 他说的冠冕堂皇,教人无力反驳,李君霖抬着头看着他,将手背到身后。 李书宸看着她这般行为,不由在心里笑话她。真是天真,将手背到身后就不用挨罚了? “请陛下将手伸出了。”他凤目幽深,右手执着戒尺,靠近李君霖。本来他站着,李君霖坐着,在高度上他就占了足够的优势,而是长年奔波于战场的气势更加让她吃不消。 李君霖只觉得再这样让李书宸看下去,自己的心疾都要发作了。一咬牙,一狠心就将自己的手给伸了出去。 “臣逾矩了。” 逾矩,逾矩,整日子都是那几句,嘴上这样说着,做的却都是胆大包天的事。她半眯着眼睛,似乎这样能减少恐惧。 李书宸见她伸出了手,便向后退了一步,又拿自己的左手握住了她的手。他可不相信,这戒尺一下去,小皇帝能硬气地不往回缩手。 李君霖的手软软小小的,像一团软面似得,李书宸倒也狠得下心,结结实实的十板子便打了下去。李君霖疼得想缩手,却被他把手牢牢地给握住了,半分都动弹不得。 请完十下戒尺后,小皇帝手已肉眼都看得见的速度肿了上来。不过,狠心的摄政王还是没有就此作罢,只是冷冷地甩出了一句,“烦请陛下作君子论十遍。” 说罢他坐到案几的侧面,当这位陛下的面开始处理今日所上的奏疏。 纵使已经有了心里准备,李君霖还是觉得疼痛难忍。带着些什么赌气的心态,李君霖也没叫人来上药。铺纸提笔,默写起了《君子论》。 钧思殿中用的是沉水香,清且雅,闻起来颇为洗涤疲倦。李君霖刚刚继位时,曾下令举国推举人才,此时各郡县已有人选推举入长安,李书宸对于这些大楚未来的新鲜血液也颇为关注。对于各郡县推举的人才他也仔细过一遍,其中到真有一两个特别惊才绝艳的人物。 看完这堆奏疏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他抬头望向小皇帝,她的面前也放好了一叠厚厚的纸,想来也抄了不少。 她垂着头奋笔疾书,也没有主要到她在打量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委屈气愤,她的小脸红扑扑的,眼角也红红的,长睫看起来也有些湿润,既倔强又可怜。 她专心的地默写着,没有注意到李书宸正在看着她。微蹙的眉间终于舒展开来,好在君子论全文也不过六百余字,不然写完十篇右手肯定也废了。 放下笔撑了撑手指,忽然发现身侧有道强烈的目光。她转过头,瞧见皇叔正闲适地靠着椅背看着她。 真讨厌…… 心里倒是十分嫉妒皇叔此刻悠闲地状态,但面上却半点不显。 “时间倒也过得快,转眼都到了午时,昨日朕让人做了羊馐小宴,不如皇叔留下来与朕一同用膳” “多谢陛下厚爱,只是在用膳之前还请陛下先处理左手上的微恙,不然损伤龙体,臣万死难辞其咎。” 李书宸从椅子上起来,站在书桌前朝着李君霖行了一礼。 “这点小伤。”缩在袖中虚握的左手微微一颤,“皇叔不必在意,过一会儿便变好了。” 虽然是肿的发烫,但也不算大伤,回去让阿孃找点活血祛瘀的药便好,要是为了这事特意宣御医一趟,不过一天的功夫,整个长安的人都知道陛下吃了摄政王殿下的板子。 李书宸的眉棱微微跳了一下,“陛下万不可讳疾忌医。” “朕没有。” “陛下……” “皇叔不必……”再劝朕。 “皇叔这是何故?”李君霖抬头看着走近自己的李书宸。她坐着李书宸却站着,这样的姿势太有压迫感。她下意识地靠着椅背,眼神中带着防备。 李书宸垂眸睨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从袖中掏出来一只小玉盒。轻轻拧开,一股药味便散了出来。 小皇帝不愿意宣太医的原因,她似乎能猜到一些。 “皇叔要给朕上药?” “请陛下将手递给臣。” 李君霖一看一眼桌上的药,乖乖地将手伸了出去。 这小皇帝倒是细皮嫩肉,不十板子,这手就肿的吓人。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洁白的帕子,从桌子上倒了些许冷茶润湿了帕子。左手托起李君霖的手,右手拿着帕子替她擦拭着手。 李君霖本来以为这样会很疼,但皇叔的动作很轻,冰冷的帕子碰到手心带来意想不到的凉爽。 替李君霖简单地清洗了李君霖的伤处又用一样的方法擦拭了自己的手后,才将药涂在了李君霖的手上。 “此番从各地推举的人才中,就有丞相家的公子和各世家子弟,臣想着为了避嫌,还请陛下做此次射策①的题目。” “朕知晓了。” “请陛下用膳。” “皇叔一道便是。” 李君霖拽了拽桌侧悬着红绳,殿外有清脆的铃声响起,接着便有宫人推开殿门福身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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