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兮猛地瞪大眼:“那……竺颜呢?竺颜也在东厂,他们会不会……” 安陆离凝神想了想,然后道:“从时间上看,他们应该不是一起来的。耶律南应该才进入东厂不久,可竺颜在东厂是无人不知的存在,所以他们一定已经相认了。” 凌月兮也冷静了下来,思考了一番后道:“而且,他们的行事不同,竺颜是想借着皇上接近真正的仇人太后,耶律南却是直接去刺杀皇上。但……竺颜知道耶律南死了,也定会为他报仇的。” 原本就浓烈的仇恨再添一笔,竺颜会做出什么事来?! 安陆离徐徐一叹:“竺颜是一个沉得住气的女子。” 凌月兮看着他,想到他曾在辽国生活的八年,越发懂得了他的隐忍。既然存在过的疼痛无法抹去,那么她能够做的,唯有与他一起面对,一起到达向往的彼岸,然后,给他岁月静好的后半生。 … 凌若风发现,自从那个叫安陆离的羽林军副统领来到凌府养伤,凌月兮便不再爱往外跑了。 她每日都会去到安陆离居住的院落。凌若风自己也曾去探望过安陆离一次,那院中,有一棵凌月兮与玩伴红缨一同种下的凤凰树,高高的,却从来不开花,可安陆离住进来后,那棵树居然开花了。 红艳,美丽,妖娆,飞扬。就好像……爱情。 凌若风怅然若失,跑去跟余氏倾诉,余氏想了想,露出笑意:“咱们的女儿,怕是有心上人了吧。” 凌若风心中更加酸涩了,整日里关注着那边的动静。凌月兮似乎也发觉了,每日在安陆离房中停留的时间没有那么长了,却还是很少出府,最常做的,便是在自己屋中读书或练字,安静得很,像极了待字闺中的姑娘应该有的样子。 久而久之,凌若风也接受了,却不曾当着凌月兮的面问她关于安陆离的事。 安陆离的伤渐渐痊愈时,已是初夏时节了。这一日,凌月兮接到传信,沈南奚约她茶馆一叙。 她去探望过安陆离,便出门赴约去了。沈南奚已快半月没见她,今日显得格外兴奋,先问过安陆离的身体情况,然后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问:“他怎么会成为羽林军副统领的?是太后让他进羽林军的吗?就像让你进乾清宫一样?” 凌月兮摇摇头:“不是,是皇上让他进的。” 沈南奚讶异:“皇上不知道他是太后的人?” 凌月兮轻轻皱眉:“你可千万别说出去。” 沈南奚脸一板,佯怒道:“我是那样的人吗?还是你不当我是自己人,一点也不相信我?” 凌月兮啼笑皆非,推了一下他的头道:“你这吊儿郎当的样子,让我如何信你?” 沈南奚瞪大眼:“我平日里可是很正经的!也就是在你面前才这样,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看到你,我就正经不起来。” 凌月兮翻个白眼,不再理他。 “所以,你那日担心成那样子,也是为了安陆离吗?”沈南奚问。 凌月兮的心猛然一跳,那日得知安陆离受伤,她焦虑的样子,沈南奚都是看在眼里的……她轻轻转过头,见沈南奚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定了定心神,平静道:“那当然了,换作是你,你会不忧心?” 沈南奚没有瞧出她有异常,悬起的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毕竟,他约她出来,就是想问这件事,他想知道,凌月兮心里是否喜欢着安陆离。 没有就好。 “你为什么帮我?”凌月兮忽然问。 “啊?”沈南奚愣住,不明白她在问什么。 “那天,我向皇上请旨,想将安陆离接到凌府疗伤,你在旁边说的那些话,帮了我很大的忙。” “啊,那个啊……”沈南奚笑了笑,“难道你不觉得,我们已经是一路人了吗?” “……” “我知道,现在还不可以。”沈南奚收敛起神色,淡淡道,“但我相信,总有一日,我会成为和你们一样的人。” 他转过头,又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到时候恳请你,在太后面前为我多美言几句。” 凌月兮眼珠子转了转,好像有沈南奚这个同伴,也不是一件坏事。 … 午后,凌月兮回到府中。她转过抄手回廊往凌若风的书房去时,见前方有位青年男子迎面而来,容貌是颇为俊朗的,身穿淡青色长衫,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那人也看到了她,远远停下,轻轻点了下头,唤了一句“凌小姐”。 凌月兮认识他,他是苑马寺卿郑齐。 于是她向对方行礼问好,擦肩而过时她低下头,一眼就看到了男子腰上挂着的一块玉。 她瞬间惊住,郑齐并未察觉她停住了脚步,沿着回廊走远了。 凌月兮走进书房时,凌若风正处理完带回府的事务,准备回内院,于是父女俩一同往内院走。有带着暑意的风穿过长廊,檐下风铃叮叮当当地响着,凌月兮问:“爹爹,郑齐来找爹爹,所谓何事?” “最近很多马苑扩建,郑大人来找我商议,怎么问起他了?” 凌月兮摇摇头,说了句“没什么”,她没有告诉凌若风,郑齐腰上那块玉,和她的挚友红缨的玉一模一样。 世上不可能有两块一模一样的玉,红缨的那块玉,是她从小带着的。南境产玉,而红缨便是南境人,她一路漂泊来京,那块玉一直随身带着。凌月兮记得,小时候红缨拿着那玉给她细细看过,凌月兮还说,那玉的形状很像她在集市上见过的羌笛。 “我会吹羌笛,下次,我去集市上买羌笛回来,吹给你听。”红缨对她道。 君子无故,玉不去身。红缨是习武之人,一直遵循着同男子一般的生活习惯,那块玉,自是一直挂在腰间的,可在她死后,凌月兮却始终没有找到那块玉。 今日,那块羌笛玉佩在郑齐身上,这是否意味着,郑齐与杀死红缨的凶手之间,有某种联系? 凌月兮的心乱得很,凌若风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问:“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凌月兮停住脚步,忽地转身往另一边走去,留下站在原地莫名其妙的凌若风。 … 凌月兮带着满脑子疑惑,来到安陆离的小院。院中凤凰花热烈地开着,阳光透过火红的花瓣洒下,落在地上犹如一地红妆。 她走进屋子,发现安陆离正熟睡着。他的眉仍旧微微蹙着,却比平日里恬淡许多,窗外的光被半开的窗户隔成半明半暗的光影,他的脸也带着些许朦胧,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灰色。这张俊美的脸,是她想要用一生细细去看的。 她在他床边坐下,默默想着心事。郑齐腰上那块玉,一定是红缨的,可是,他是个文臣,怎么想都不可能是杀死红缨的人啊。 床上的人微微动了动,却依旧是没有醒来,凌月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他在凌府住了半月,那他自己的家,岂不是半月没有收拾了? … 半个时辰后,凌月兮来到了安陆离的家。她熟门熟路地穿过杂货店,踏上绿荫掩映下的长长石阶,打开小屋的门,轻叹一声:果不其然,他的房子里已到处都是灰尘。 她找来扫帚和掸子,开始帮他打扫。这里的一切,都是安陆离的东西,沾染着安陆离的味道,凌月兮想,若能永远和他在一起,哪怕只是住在这样的小屋里,她都是极其愿意的。 爱情,真的会让人变成意想不到的模样。 凌月兮笑了,她坐在床沿,看着眼前的书架。想起一年前,她还曾在临潢为安陆离晒过书,那是她以红缨的身份和安陆离相认的第二天,她在他院中跑来跑去忙碌了一个下午,仿佛是在为他准备惊喜一般兴奋。 又是初夏时节,他们相识已有一年,她很高兴,过了整整一年,她还有帮他晒书的机会。这次她虽不能在院中等他回来,看他惊喜的样子,却可以回到府中,将自己为他做的一切说给他听。 凌月兮挽起袖子,高兴地干起活来,最底下一层的书是最容易受潮的,所以她先将书柜最下层的书拿出去晒,这样它们便能多被晒一会儿。然而在她翻开其中一本书时,有一张东西飘落在了地上。 凌月兮一愣,捡起来,见是一页折起来的宣纸,她好奇地打开,却是一副画。 画中的女子,有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 这一刻,她的脑中一片空白。纸页从她指尖滑落,她踉跄着退了一步,几乎是跌倒般地坐在了床上。良久,她颤抖着手躬身拿起那幅画,仔细地盯着画中人。 那是她思念了整整一年的挚友,从额头到下巴,从眉眼到发梢,都惟妙惟肖。明明只是简单的黑墨画,却将红缨的样貌和□□完全展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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