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兮的泪越流越多,她知道自己此时不该如此失态的,毕竟旁人都不知道她与安陆离的关系,再这样下去,安陆离的暗卫身份也会因她而暴露。 沈南奚皱眉,依旧拉着她不放手:“前面乱,别去了,再说,皇上现在恐怕没心情听你说教。” 凌月兮低下头,沈南奚这个家伙,竟以为她只是被安九岳气哭了,想要说教一番? 她极力地忍住情绪,吸了吸鼻子,问忠勇侯:“皇上那边,可是出了什么事?” 忠勇侯一愣,想到眼前这位凌家小姐似乎曾是乾清宫的女官,心下似乎明白了几分,轻声道:“东厂里藏有刺客,趁着场面混乱想要袭击皇上,还好贴身侍卫为他挡了一剑,没有让刺客得呈,皇上担心那侍卫,正让御医为他诊治呢。” 凌月兮道吸一口冷气,脚下忍不住一个踉跄,沈南奚见状忙扶住她。大理寺卿和忠勇侯面面相觑,两人几乎同时想到,这凌小姐是太后的人,想必是和太后一条心,对皇帝也是极为关心的。 于是大理寺卿上前安慰她道:“凌小姐放心,那刺客虽然不知是什么来头,但已经自尽,再也不会行刺皇上了。再说,这次出了这样的事,薛大人这个东厂厂督难辞其咎。” 凌月兮艰难地吸了口气,双眼定定看着远处的那个房间。大夫们正在桌前写着什么,可能是药方,看他们的样子和安九岳的表情,安陆离的伤势应该是无碍的。 她将视线略略收近,她此刻所站的长廊口与安陆离所在的院落间,隔着一个偌大的庭院,中间站满了东厂厂卫和国公府的侍卫,此时双方虽已没有了剑拔弩张的势头,但互相之间充斥着的敌对感,还是十分强烈的。 她一个女子,要从他们中间穿过去,还真有些不便。 于是她只能站在原地静静望着,因为隔得远,她看不清楚安陆离此时的模样。两名大夫已经命府上下人脱去了安陆离的外衣,他身着雪白单衣,安静地躺着,胸口那一片猩红,她在这么远的地方都能看到。 他那么痛,流了那么多血,而她除了哭,什么也不能做。 沈南奚看着她,有些苦恼地“啧”了一声,道:“你啊你,我还以为你胆子多大呢。到底是个贵族人家的小姐,多愁善感,和那些麻烦精没有什么不同。” “月……月兮……”屋内,安九岳忽然听到一句极低的呢喃。 安陆离止住了血,意识开始苏醒,在一片模糊的混沌中,他只感觉胸口疼的厉害。 他的记忆反复翻搅着,上一次感受到这样的痛楚时,似乎是在辽都临潢,那年他十一岁,在街头被恶霸打到重伤,是路过的贵公子萧洛生救了他。 “嗯……”又一阵痛楚袭来,他又清醒了几分,下意识地再次唤出了那个名字。 “月兮……月兮……” 凌月兮的模样自心底浮现,他的唇角不自觉上扬,眼中却越发酸涩了。 “陆离?陆离!你说什么?!”安九岳冲过来,瞪大眼看着他,“你醒了吗?陆离!” 安陆离的眼皮微微一动,安九岳便大喊道:“郑御医!快过来看看!他醒了!” 凌月兮和沈南奚都听到了屋内的动静,沈南奚听到安九岳唤“陆离”,眉头猛地一皱,看了凌月兮一眼。 凌月兮听到安九岳说安陆离醒了,先是心中大喜,然而不过一瞬,她便感觉到了身边男子的异常。想到沈南奚和安陆离在临潢发生过的事,又想到沈南奚早已猜到安陆离是太后的人,她只得放缓了神色,对着沈南奚讨好地笑了笑,然后不顾他震惊的表情,拉着他向安九岳那边走去。 沈南奚神色极为复杂地任她拉着走,他们穿过拥挤的庭院,迈入那间并不大的房间,安九岳回头,见是他们,有些不耐烦地问:“朕让你们进来了吗?” 床榻上的安陆离见了他们,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御医和府内的大夫忙上前轻抚他的胸口,安陆离吃力地摆摆手道:“没……没事……” “皇上,”郑御医对安九岳道,“安副统领的伤,恐怕要好好养一阵子,这些时日万不可再劳动了,而且……” 安九岳见他有些为难,忙问:“何事?你但说无妨。” 凌月兮见郑御医面露难色,心中也紧张了起来。 “啊,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安副统领身上的剑伤较深,近日来连行动都会困难,臣看,皇宫离此处略远了些,安副统领如今这样,回宫去恐怕有些困难。” 安九岳得知不是什么大问题,心头也稍稍安定了些,然而郑御医所说的也确实是件麻烦事,穆国公府虽在官宅区,但位置上离皇宫是很远的,所以安陆离恐怕今日是回不了宫了,至于他在官宅区外的家,就更不能回了。 安陆离听了也很苦恼,苍白的脸上甚至露出了些许尴尬。虽然穆国公是太后的兄长,是值得信赖的人,但安陆离明面上的身份是得安九岳赏识的羽林军副统领,若是在穆国公府住下,似乎也不是太妥当。 两人正发愁,便听一旁的凌月兮脆生生道:“这好办,皇上,让安副统领去凌府修养吧!凌府就在这附近,我去告诉爹爹,让下人收拾出一个院子来给安副统领养伤,等安副统领痊愈了再送他回去,如何?” 安九岳皱起眉,还没说什么,安陆离再次满面潮红地咳嗽起来,安九岳又是一阵慌乱,等他平静下来后才怒视着凌月兮道:“你乱说些什么?!都吓到安副统领了!” 凌月兮撇撇嘴,一旁的沈南奚忽然道:“看来安副统领只能留在穆国公府修养了!” 安陆离的神色立刻变得更难看了,凌月兮心中明白过来,及时补充了一句:“这样也不错啊!穆国公是太后的兄长,是个好人,安副统领得蒙他照顾,一定会很快痊愈的!” 安九岳看向神色不自然的安陆离,想到他曾说自己非常厌恶太后,猜测着他大概是不愿住在穆国公府,日日面对穆国公的。 人家奋不顾身地帮自己挡了刀,却被自己留在一个讨厌的人府中养伤,那实在是太可怜了。 “不过,我们府上也很大,穆国公府好是好,却没有我们府上安静,不适合养病。”凌月兮又道。 安九岳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安陆离,见他没有再说什么,便决定了将安陆离送去凌府静养。他跟凌月兮交代完,末了忽然道:“你果然是不怕麻烦。” “啊?!”凌月兮没反应过来,傻乎乎地看着安九岳。 “有你这样爱惹麻烦的女儿,凌若风一定烦恼得很吧。”安九岳认定了这一点,在心中将凌若风同情了一遍。 圣驾从穆国公府离开后,凌府的下人也来到了穆国公府,凌月兮指挥着他们用担架抬起安陆离,然后与沈南奚一同拜别穆国公,穆国公知道凌月兮是太后的心腹,便也客客气气地派管家将他们送了出去。 凌若风听闻了羽林军副统领要来凌府养伤的事,已早早侯在了府门口。凌月兮和沈南奚一道带着安陆离回到凌府时,凌若风先跟沈南奚互相作揖行礼过,然后才将目光投向躺在担架上、身负重伤的年轻男子。先前皇上来到穆国公府时,凌若风便得到了消息,且一直让下人留意着。这一晚上,穆国公府可不太平,如今这位年轻的羽林军副统领又身受重伤被抬来凌府修养,这令凌若风心中猜疑不断。 安陆离脸上有一丝紧张,口中虚弱道:“陆离罪过,不能给凌大人行礼了,请凌大人见谅。” 凌若风不料他伤势如此严重还这般有礼,见他此刻虽然面色苍白,气息孱弱,目光却极有精神,又是仪表堂堂的样子,倒是对他欣赏了几分。 “安副统领严重了,从今日起你便在府中住下,好好养伤,有什么需要尽管让下人转达,我会让茁荆都安排好的。” 这话说出来,已是十足十的客气了。沈南奚见天色已极晚,也很快告辞,凌若风亲自送安陆离到为他准备的小院中,看着他休息了,又对安九岳留下照顾安陆离的两个侍卫交代了几句,才回到主院。果然,凌月兮正靠在余氏身旁,母女俩一起在主屋外间等着他。 凌若风看了凌月兮一眼,问:“这怎么回事?” 凌月兮嘻嘻一笑:“女儿想让您也做一回贴心的大臣。” “怎的一点正形都没有?”余氏拍着她的手责怪道,“你爹爹方才接到皇上口谕,都吓了一跳呢,月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穆国公府?那位羽林军,又是怎么受的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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