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一直盯着我,不会累吗?”白衣红裙的少女,手支下巴歪着头,绝美的娇颜扬起一抹叫人看得目不转睛的笑。 站在身后的清俊男子,只是面无表情地回道:“不累,这是我的职责。”看守并照顾占星者,保护剩下不足二十人的她们。少女仅仅是其中一个。 “我不会逃的。”围栏前形单影薄的少女,眺望着黄沙弥漫的王城,幽幽道。 沙国一年中有一百多天都处在沙尘纷飞的季节。 “我就想看看立夏来了没。”她掰着栏杆,被风沙吹拂的小脸写满期待,“立夏说,会给我带一些书。” “立夏姑娘今天不会来了。”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告诉她真相,“她被下了禁令,禁止靠近占星者居住的宫殿。” “为什么?”她回过身,抬眸仰视他,“是谁下的命令,皇帝陛下吗?”即便病危,老皇帝也不愿其他人有机会染指占星者。 他并未直接回答,为保证占星者身心的纯絮,从小她们就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没有朋友,没有爱人。 直到作出预言后死亡,占星者注定孤独。 “我懂了,劳烦你见到立夏,替我和她说,我过得很好,叫她别焦急,别冲动。”少女垂下眉目,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我会每天向星灵祈祷,保佑她平安快乐。” “那你的快乐呢?”这是他想问,却永远没来得及问出口。 从回忆里走出的寒露,清冷的双眸倒映着连绵不绝的雨帘。 花国和干涸的沙国不同,雨季会持续好几个月。 “秋儿,你若活着……” “喂,人死不能复生。”小雪不客气地打断寒露的低喃,“如今追悼有什么用?” 话音刚落,蛛丝般的沙线便割断她额前的发丝。 飘零的青丝,如同他的嗓音冷薄,擦过她的耳畔跌落肩头。 “你知道沙刑吗。”长指捏住她的下巴,他抬高她与秋儿形似的脸,“我能救你,也能杀你。” “呵,那你还不如一开始就别救我。”小雪暗暗咬牙,强忍住杀意。尽管想做掉他的念头,一天胜过一天,但她不傻。 一来目前的她,压根不是他对手,贸然行动只会使自己陷入绝境;二来,她想弄清他提到的预言是什么,按她的直觉判断,搞不好寒露说的预言至关重要。 未能圆满完成阁主交代的任务,她已没脸回去复命。 可倘若她探听到更关键的情报,她就能回玄武阁邀功领赏。 所以,小雪劝服自己,稍安勿躁。 反正,等他失去利用价值,他和那个叫白露的,早晚得死在她手里。 她.发.誓。 花都城郊的山野木屋,静静地伫立在悱恻的雨幕中。 撩人的夜色,被屋内融融的火苗阻绝于门外。 莉莉丝双颊微热地注视着吼出心声后,僵直不动的勇者。曾有那么一刻,她怀疑她的听力出现问题,要不就是他的脑壳烧坏了。 “麻烦你再说一遍。”她的要求遭到他身体力行的断然拒绝,他别过脸,连目光都不再直视她。 “小气。”她嘟囔着凑近他,“喜欢我大方承认不就好了嘛,我又不会吃了你。” 他仍然不吭声地背对她。 “害羞了?”她拿纤指戳戳他的臂膀,“别介呀,说不定我能当没听见……” 她还没讲完,就被他抓住胳膊,一把拽了过去。 略微狼狈地趴在他的膝盖上,她刚想爬起来,就教他捉住手臂,推向背后的木墙。 他扣住她的细腕,高举过她的头顶。一瞬不瞬地俯视她娇俏的容颜,他缓缓压下那张冷硬的俊脸。 贴近她如红樱灿烂的面庞,他深深凝视红眸半阖的她,却丝毫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的意思。 “我不会碰你。”他握紧她的双腕,“绝不会。” “那你现在想干嘛?和我聊天喝茶?”她凉凉地开口,回视着眼神炙烫得像要剥开她一层皮的他,“口是心非。” “莉莉丝,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试图了解,我的脑子里想干的事。”他喑哑着嗓子,说得很轻很慢,捉着她的掌心燥热得冒出一层细细的薄汗。 她浅笑盈盈地望进他眸色渐浓的眼底,柔柔地反问:“你可曾见我怕过什么?”除了曾经的他。 闻言,他蓦然松开她,嘴角流泻出些许苦涩的弧度:“我怕,行了吗。” 她揉着被抓疼的手腕,挨近他僵硬的后背:“你先把湿衣服脱了,我闭着眼不偷看。”虽然逗弄他很有趣,但他要真生病就难办了。 夸张地捂住脸,透过指缝间,她瞄到他终于把湿透的上衣脱下。 “好了。”他说。 “你裤子还没脱呢!”她抗议,“会感冒的。” “……”他坐回到壁炉前,不再搭理她。 莉莉丝无趣地撇撇嘴,这个勇者真不可爱。 “呐,你和我一起走吧。”莉莉丝背靠背地挨着他坐下,“别回南明镇了,回去你也找不回记忆。” “你想我恢复记忆?”他哑着声问。 “怎么可能。”她还不想死那么快。 “为什么……”他缓缓合上沉重的眼,“我伤害过你。”即使他全然忘记,但他做过的事,她记得一清二楚。 “唉。”莉莉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懂,按理说我不是斯德哥尔摩患者。” “那是什么?”她又说了他难以理解的词汇。 “可能因为你失忆后,对我还行吧。”毕竟他也救过她几次,“不过这不代表我就放过你了。你若恢复记忆,我肯定拿……”她捡起炉火旁的木头,朝着空气挥击。 “喂,你听到没?”手肘撞撞他巍然不动的身子,她的耳边传来他浅浅的呼吸声,“竟然睡着了。很危险哦少年,小心我偷袭你。” 她的碎碎念换来他无意识的呢喃:“嗯……” “笨蛋。”她实在找不出什么形容词,也不知是骂他,还是骂她自己。 她只晓得窗外的雨声,同倚靠着她的他,皆令她心烦意乱。 或许她该早点集齐传送门碎片,然后将他一脚踹回原来的世界。 千里之外的沙国,满地狼藉的宫殿,杀气腾腾的新帝一脚踩在弄脏的虎皮毯上, “立夏……”他念着摆了他一道死人名字,捏碎盛有她血液的空心珠。 她的血流淌下他的手掌,滴入黑黄相间的毛皮,不带分毫留恋。 他不是没想过立夏会背叛,只是他万万猜不到她居然用死来逃离他的控制。 还有那该死的红眸女人,他差点儿就成功了。 可惜搅局的人,太多。 尤其是青龙盟盟主,多管闲事地阻挠了他。 “陛…陛下……”奴仆浑身颤抖地前来禀报,“白露大人请求觐见。” “传令下去,让他在沙庭等我,喏,这扔了。”他摊开手,将空心珠的碎片洒落向奴仆的衣裙。 “遵…遵命。”奴仆温驯地伏身。 沙庭的拱门爬满荆棘与蔷薇,花朵饱受尘土的滋扰,却依然艳丽绽放。 “陛下。”白露俊逸出尘的身影印入在他的绿眸里,“陛下交代的任务,我完成了。” “完成了?”凉唇勾勒兴味的笑意,他扬起手,一个巴掌将白露掀翻在地。 “陛下?”白露捂着被打的脸颊,莫名又惊恐望向神情愈来愈阴鸷的他,弯腰揪住自己的衣襟,拎起。 “那个红眸女人活得好好的,死掉的是立夏。”他一字一顿,问,“你还想接受赏赐么?” “立夏?”白露隐约忆起立夏这丫头,在新帝未登基前,就被派到南国朱雀楼的卧底。她死了? “陛下,我确定红眸女人死了才……”白露还想解释,他眯起绿眸,不甚粗暴地推开白露。 “白露,我要看见她的尸体,我要亲眼见着她死去,明白吗?”他示意奴仆取来鞭子,“你回来的真不是时候,我正在气头上呢。” “陛下,我这就回去……”只有在喜怒无常的他面前,白露才会流露恐惧之色。 “既然来了,别急着走。”接过奴仆递上的长鞭,他挥舞向尘沙滚滚的地面,“时间还早,不是吗?” 他微笑地说。 一面睥睨被鞭笞得奄奄一息的白露,他一面聆听密探们呈上来的情报。 “她是朱雀的人。最早的活动轨迹,始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偏僻小镇……”他冷哼着缠绕染红的鞭子,“有意思,她就像凭空诞生似的。” “白露。”鞭柄挑起白露伤痕累累的俊容,他放柔语气,“我再给你一个任务,带人去把这镇子给我屠了。不许留下任何活口。” “陛下…朱雀楼…不会坐视不管……”白露还未说完,头皮就泛起尖锐的疼痛。 扯着白露的长发,他迫使他抬起脸:“我呀就是想给花昔若一个下马威。放开手脚去干,我清楚你最喜欢杀戮。” “是…陛下。”扭曲的俊颜浮现狂热的神往,白露忙不迭地颔首领命。 “这才乖。”他丢掉鞭子,绿眸幽暗,不见一缕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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