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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上天为了惩罚他,不让他心安理得活在自己构造的梦境中,这些天来他不仅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阮枝”这个名字,每一次都犹如惊雷一般在耳边炸响,过往十几年的相处终究是造成了变化。    “死得好!作恶多端,自有天收!”  但渐渐的,众人的态度好像产生了变化,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苏殷行竟也下得去手。”  “天子好手段啊——”    事情脱离了原来的轨道,越来越多的声音打碎了他自以为的伟大,他惶恐而迫切地想要证明些什么,然而打听回来的消息皆是模糊不清,天子虽对外宣称是阮枝辅佐,但苏殷行并没有打听到具体的细节。    就好像有人在眼前布下迷障,除了混沌不堪的表面,没有人可以探清迷障里面隐藏着怎样的内容,但苏殷行已经隐隐有了些不好的预感,迷障里面是万丈深渊,他甚至不敢再向浓雾中跨出那一步。    算了吧,那人已经死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曾经苏殷行是这么想的。    天边的霞光逐渐隐了下去,昏暗逐渐笼罩下来,旁边走过来一个人,他躬身对着坐在树下有些出神的苏殷行道:“主子,我们该赶路了。”    苏殷行转眼看去,面前立着的正是阮枝那日在茶馆遇到的华服公子,不复当时风流肆意的模样,现在的这个人垂首敛眉,十分恭敬。    “再等等吧,等天完全黑下来。”苏殷行喃喃道。  华服公子颔首,正要离开时苏殷行叫住了他,  “坐吧。”苏殷行拍了拍旁边的草地。    华服公子沉默地坐在离他一尺远的地方,苏殷行并没有再看他,他并不在意身边的人是谁,他也不在乎对方是否在听。    “她回来了。”苏殷行重复了几遍,就在陈与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苏殷行这才像是倾倒洪水一样滔滔不绝道。    “她看着我长大,我原本那么喜欢她,我叫她‘姑姑’,她每次出去都会给我带吃的,对我特别好。”    “所以在听说她是陷害苏家的凶手后,我完全无法接受,本来我也要死的,但是她救了我,再后来——”    再后来,她成了他的师父,她传授他武艺,不惜将自己的一般功力都给了他,就算是凌虚之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但是苏殷行知道,在阮枝救起他的那一刻,他对上了阮枝饱含担忧的眼神,那一刻他就在心里下了决定。  一定要杀了她。    “结果现在有人告诉你,她是无辜的,她甚至为了救你答应为别人卖命,你说,你信吗?”苏殷行面上出现了一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    陈与沉默半晌,他问了一句:“主子,你后悔过吗?”  苏殷行似乎愣了一下,他定定地看着陈与,    “我不后悔啊。”  “我不后悔。”    陈与没答话,他看着苏殷行眼里的水光,终是安静下来。  世上没有后悔药,三岁稚儿都清楚这个道理,苏殷行怎么会不知道,他只是怕。    ————    围剿岭南的行动正在紧锣密鼓地安排中,纪楚特意吩咐纪敛与阮枝二人每日商谈此事。    “师父,又是圣人的旨意吗?”凌虚之看着一身洁白官服的阮枝,有些忧虑地问道。    阮枝点头:“这些日子为师都会和琚王准备相关事宜,你若有何不习惯之处尽管跟为师讲。”    阮枝现在作为大燕朝中一个特殊的存在,不仅有特制的官服,还有一座离皇城不远的府邸,只是因着纪楚的旨意,她每天都要在皇宫和自己的府邸之间来回奔波,有些不方便。    纪楚便在宫中批了一处宫殿给她,这样一来就方便多了,阮枝从不认为一个尚未有家室的女官住在皇宫里头有什么不妥。    她还没想到这一点,其他人就已经看出了端倪,凌虚之欲言又止道:“师父整日待在皇宫中可会感到无趣?”    “不会,宫中奇景甚多,为师累了可以散心,还有无数珍馐美食,怎会感到无趣呢?”阮枝摇摇头。    凌虚之见阮枝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口中的话噎了噎,  “皇宫凶险,圣人如今虽待师父甚好,但天子变化无常,师父还是要小心些。”    想了想又补了句道:“而且宫中闲人众多,难免有几个多事之辈,有些话师父听听便罢,不用为之费神。”    他这几日在皇宫外头都已经听到了不少关于自己师父的风言风语,可自由出入皇宫,除天子本人外皆可不用行跪拜大礼,这些都是纪楚给阮枝的权利。    但帝宠本就是把双刃剑,师父的女子身份更是为这一切添上了一层暧昧的气息。    纵使她是清白的,但总有嘴碎之人造谣生事。  阮枝挑眉:“清者自清,为师从来不为那些无聊之言费神。”  说罢便甩袖而去,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御书房里头安安静静的,这几日宫人已经摸清了纪楚几人的习惯,在阮枝和纪敛两人相继到场后都识趣地不再打扰。    阮枝到的时候纪敛已经坐在一旁凝神思索了,阮枝也不上前打扰他,自顾自地拿了一本书细细研读。    即使这一切都是系统幻化出来的,但阮枝仍会时不时地被面前的这些系统数据的产物所迷惑,就像她手里拿的这本书,书中记载的一切事物都十分详细,仿佛这些都是确有其事的东西。    各路大家的语录宝典数不胜数,有些阮枝甚至能将它们与现世看过的东西联系起来,不可谓不神奇。    “来了。”纪楚终于注意到房间里多出一个人,阮枝放下书不慌不忙地给二人见礼。    纪敛在面对阮枝的时候面色有些不自然,阮枝倒也不以为意,见二人的注意力从书上移开了,开口道,  “皇上,臣最近听说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纪楚知道她还有下文,便“哦”了一声:“何事?”  “宫中有人传言陛下耽于美色不理朝政,臣这一路走来便发现有些宫人看到臣便会指指点点,这几日尤胜。”    当然,那些人是万万没有胆量敢在她眼前这样的,只是阮枝仍旧感受得到别人异样的眼光。    纪楚微微皱眉:“竟有此等事?那些奴才爱嚼舌根惯了,朕这就叫李玉去查查是谁造的谣。”    “陛下且慢,臣这几天来皇宫的路上都会听到百姓谈论此事,甚至茶馆中也有人拿此事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若是在宫里也就算了,但那些声音不但没有消停,甚至愈演愈烈,不少街头巷尾都传唱起了类似于“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歌谣,这便有些反常了。    纪楚面色一沉:“爱卿的意思是有人暗中操纵?”    这样的举动无非是为了败坏纪楚和阮枝的名声,纪楚登基十几年,根本不惧这些皮毛手段,对方要对付的人,明显是即将赴岭南剿匪的阮枝。    显然纪楚也想到了这一点,他面沉如水:“朕定会查清此事,还爱卿一个公道。”    “陛下,依臣看来,此事涉及多方,或许有岭南余孽的手笔。”阮枝不紧不慢道。    她此事风头无几,招来朝中某个官员的嫉恨也说得过去,但阮枝从手下传来的信息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了岭南那帮人的目标。    苏殷行招揽的那些人,除了一部分是被钱财吸引而来的,还有一部分是因为原身是他们的仇人,阮枝威名在外,即使另外一些人并未意识到阮枝的到来意味着什么,但有些嗅觉敏锐的人已经蠢蠢欲动。    在涉及到自身利益时,那些盘踞在岭南的苟延残喘之辈便会露出爪牙,煽动他们下手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那群人虽算不得苏殷行手下的精良之辈,但江湖之人总还留着几分手段,陛下不妨从那些散播谣言的人查起,或许会有意外收获。”    三人又继续谈了几个时辰,离约定赶往岭南的期限还有三日,阮枝对岭南的地形已经有了初步了解,加上有纪敛一同前往,事情就简单多了。    离开的时候纪敛正站在一旁等着阮枝出来,她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纪敛,    “王爷可是有话对微臣说?”    当然有话要说,看着幼时教导自己的太傅十几年后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不仅颠覆了“已死”的传言,甚至连容貌都没有丝毫改变,纪敛觉得这几天经历的事情有些离奇。    比起轻描淡写的纪楚,纪敛的反应才像是一个正常人。    “此次岭南之行,先生可有把握?”憋了半天纪敛憋出这么一句话。    阮枝轻轻松松道:“毫无压力。”    她看着纪敛,人畜无害道:“毕竟苏殷行曾经是臣的徒弟,到底是有些了解的。”    纪敛看着对方嘴角的笑意,莫名地打了个寒战。    他想起了之前被阮太傅支配的恐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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