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让他送这么远凌筱也是觉得有点抱歉的。 于泽皓果然开始了：“你住什么山沟里啊？这得出城了吧？” “嗯。”凌筱还是有点晕，可听到于泽皓咋呼的声音就不厚道地笑起来：“那谁让你不喝酒呢？” 她笑得一脸率真，于泽皓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腾出手又去摸她后脑勺：“真没事儿吗？是不是要去医院看看？” 他突然低下来的声音，轻抚一般，让凌筱心里生出阵阵涟漪，朝四面荡漾开去。她不知道自己是喝多了还是感冒头脑不清醒，只觉得听着这声音，耳朵都要怀孕了。 她抬头去看于泽皓，确定从他眼里看到了关切，脑袋后的那只手还在轻轻摸索她的鼓包，像是怕弄疼她。 这么温柔的于泽皓，凌筱头一次得见，稀罕之余又有点……不知所措。 她把自己后脑勺的那只手拉下来：“不用了，你好好开车吧。” 于泽皓收回手，乖乖开车，车里突然就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不过沉默没有持续太久，于泽皓又开始说话了：“刚跟张强在那干嘛呢？” 他过去的时候正看到张强往她身上扑，按他的理解就是张强图谋不轨了。 “说了两句话，不知道怎么就动起手来了，然后我就摔了。”提起这个凌筱不免还有点郁闷。 “你跟男人动什么手？不知道求救吗？” “我那时也没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啊。” “等你反应过来黄花菜不都凉了吗？” “……”凌筱瞥他：“我被骚扰，你好像也有责任吧？” “我不是揍他了吗？”于泽皓看上去也是有点懊恼，撸了撸头发：“唉，我的错……” 凌筱又笑了，真不知道该说他这是真性情还是什么。 “你笑什么？”于泽皓奇怪。 “没什么，就觉得你也没那么讨厌了。” “什么？”这个言论于泽皓闻所未闻，不满道：“我怎么讨厌了？” 凌筱一脸“你罄竹难书我懒得说”。 于泽皓讲道理：“我不仅帮你修了车，大晚上的还送你回遥远的山沟里，像我这么热心肠的人上哪找去？”他半侧身子，右手搭着大腿一副不能平反不罢休的架势。 “你好好看路行不行？”凌筱指着前方路面。 于泽皓撇撇嘴，又老老实实开了一阵。 半晌之后，凌筱说：“谢谢。” “什么？” “我说谢谢你，帮我修车，还送我回家。” 于泽皓转头看她，一副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的样子。凌筱翻了个白眼，强行把他的头给扭回去。 车里又是一阵沉默。 “妞。”于泽皓突然出声。 他叫得这么自然，凌筱心里轻动，有片刻晃神。 以前凌潇经常这么叫她，对她来说，这是一个很亲近的称呼。她不知道于泽皓这个随口是凑巧还是什么，但突然听到这个，她心里竟是一阵难言的情绪，既温暖又心酸，徘徊在嘴边那句“怎么不叫我小姐姐了”，最后还是没说出口，只应了一声：“嗯。” “你为什么要做职业车手？只当爱好不好吗？” 凌筱有点意外，看了他一眼，没有看到他以往挑衅嘲弄的神色，反倒是认真，出于关心的那种认真。 这么友善的于泽皓，凌筱还真有点不习惯。她没有正面回答他，反问道：“你觉得我做不好职业车手，是因为我的性别吗？” “没有冒犯的意思，你车开得挺好的。”于泽皓拨着方向盘，平静地说：“如果只是享受赛车的感觉，把它当作.爱好就可以了，但如果把它当职业，你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有些并不会让你觉得享受或者快乐。” “我知道，但我想做职业车手并不仅仅是因为爱好。” “那是为什么？” 车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打了转向灯发出的“嗒嗒嗒”声。 就在于泽皓以为她不会再回答的时候，凌筱却说了。 “因为我哥哥。” 她跟凌潇自幼成长，感情一直很好，即便父母分开，他们之间的交流和陪伴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对凌筱来说，凌潇不只是哥哥，还是同伴，是一种精神共存。她觉得再没有谁能比凌潇更理解她了。 凌潇出事后，她端着一颗脆弱的玻璃心，什么也不想说。周围的人知道她的感受，也都自觉避开了不提。 她和凌潇一样，并不需要多余的安慰，需要的是时间，还有一个重新归正的未来。 在这样的夜里，在一个甚至算不上朋友的人面前，她却说了。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人跟她的生活完全没有关联和交集，所以她才能毫无负担地说出来，不用担心看到那些同情或欲言又止的目光。 于泽皓也默了一下，说：“你还有哥哥啊？” “嗯。”凌筱笑了笑：“他也是个车手，职业的，比我厉害多了。” “哦……”于泽皓观察她笑意柔和的神色，心里那点欺瞒真相的羞耻感转瞬即逝，继续问：“然后呢？” “然后？”凌筱看着粘在前挡玻璃一角的车饰，那个晴天公仔正在一下一下点着头。她低声说：“他受伤了，所以我就来了。” “哦……”于泽皓偷瞄她，之前那个淡漠疏离的女人，现在却像个丢了心爱娃娃的小女孩，一脸的低落难过。 “这么说，你想当职业车手是为了你哥哥？想替他实现未完成的目标还是怎么？” 凌筱转头看他。 “是这样吗？”于泽皓紧接着问：“他的目标是什么？你觉得你能实现吗？” 凌筱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啊。” “……” 她回答得这么认真，于泽皓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姑娘，你可真有宏图大志啊。 你哥的目标是F1围场。 你说你能不能实现？ 你是在逗我吗？ 于泽皓的内心一片乱马奔腾，他挠了挠额角，刚想转个话题，就听到凌筱问：“那你呢？你来多久了？” “嗯？哦……”于泽皓含糊地说：“也没多久。” “一直都是机械师吗？” “哦。”于泽皓这时目不斜视了，无比专注地开着车：“干嘛这么问？” “因为我觉得你也是个车手。” “……” 于泽皓快速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凌筱耸耸肩，无所谓道：“不是吗？” “你知道，很多机械师都曾经有过赛车梦，这不奇怪。” “所以你也有吗？” “哦。”有吧，不记得了。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追求的。” “怎么没有？同一个P房，同一个梦想。” 凌筱一下就笑出来了。 她的眼角微微湿润，染上了些许红色，这么笑起来跟平时精致清冷的模样很是不同，有点可爱。于泽皓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因为逗乐了一个女人而产生满足感，因为她的开心，自己也由衷地感到开心。 这种慈祥的心态是怎么回事？于泽皓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刚是不是被凌潇的神志附体了。 见她止住了笑意，于泽皓问：“那你有喜欢的车手吗？” “有啊。”凌筱点头：“我哥哥。” 于泽皓愣了一下。 凌筱问：“你呢？” “嗯。”于泽皓停顿几秒，语焉不详地说：“我也是。” 凌筱不明白，探头去看他，可他却没有再说什么。 两个人竟然就这么和平了一路，开了一个多小时，他们的车终于进入凌筱所住的“生态小区”。 夜深人静，只有夜灯映照在青石路面上，四散着诡异的绿光。于泽皓一边往里开，一边东张西望：“我靠，你住的这什么鬼地方……” 凌筱镇定地说：“我住的是一个生态系统。” 于泽皓：“哈？” “到了。”等他停稳车，凌筱解开安全带，伸手从后座上拿过自己的背包：“太晚了，就不邀请你进屋坐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回去路上小心。”说完推开门下了车。 于泽皓跟着下车。 凌筱几步就走到了家门口，回身跟他挥手说“拜拜”。于泽皓也敷衍地挥了挥手，等她进去之后，开始自己在四周乱逛起来。 这个小区不会只有她一个人在住吧？于泽皓把手揣进口袋，走到她隔壁邻舍张望了两下，还真是黑灯瞎火的。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粗哑的“嘎——” 于泽皓：“……” 没多久，另一个方向就有了回应：“咕——” 四处很快热闹起来：“呱呱呱呱……” 站在动物世界中央的于泽皓：“？？？” 什么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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