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参观完俱乐部后方的培训基地和练车场，陈文炜把凌筱领回办公室去填信息表。 凌筱翻了翻信息表下的那份正式协议，不确定地问：“你就这么签我了？” 是不是太随便了。 陈文炜以为她是在担心条款约束，解释说：“我们俱乐部一直都是双向选择，车手很自由，签协议也就是个流程，总要有些纪律约定。” “不是，”凌筱有点汗：“我的意思是你不需要了解我的情况什么的吗？” 陈文炜一时被问住了，他知道这姑娘是空降的，小老板早前只交待他如果人来了直接给签协议，没交待他别的。 虽说PDM是双向自由选择，但对签约车手的常规考核并不含糊，除非是自费车手，否则这个门槛相对于厂商车队只高不低。 赛车并不是普通的竞技项目，需要太多投入，俱乐部更不是帮助赛车爱好者实现梦想的慈善机构。 陈文炜把信息表拿过来看了看：“其实也就是信息表上的这些内容，要不我们先聊聊？” 凌筱点头说：“好。” “你之前有参加过正规的赛车培训吗？”陈文炜先挑了个安全的问题，毕竟这姑娘签下来，以后也是归他管理了。 “当然。”凌筱没想到都让她签约了，经理居然还在问这个，笑着说：“虽然不是全职车手，但我是持有赛照的。” 好歹是个上过赛道的，陈文炜稍稍松了口气：“参加过什么比赛吗？” “国内的赛事没参加过。” “国外的呢？”陈文炜宽慰她：“有没有成绩没关系，我只是想了解你跑过些什么比赛。” 凌筱回想了一下：“我之前在墨尔本读书，参加的大都是当地的赛事，澳洲的卡丁车锦标赛，还有一些房车挑战赛、交流赛什么的，单场跑过很多。最好的成绩是去年的亚洲混和动力赛，可能因为没有太多优秀车手参加，所以拿了第一。” 陈文炜：“……” 凌筱见他半天没吭声，补充道：“马来西亚站，雪邦赛道。” 陈文炜不得不重新审视她：“你持有的赛照是？” “B照。”凌筱从背包里拿出赛照递到他面前。 陈文炜看着那张“FIA petition Lise”，有点哑口无言。他对B级赛照当然不陌生，可一个小女孩从背包里拿出这个，还着实有点稀奇。 这姑娘，已经具备参加大多国际级别赛事的资格了。 他把证还给她：“你刚说你不是职业车手？” “之前不是，但现在我想了。”凌筱的目光坦率诚挚：“我大学几年除了课业，很多时间都花在了赛道里，或者参加比赛，或者为赛事服务，我相信我有足够的赛道意识和团队意识，我会尽力为PDM贡献成绩的。” 这个场面让她想起了面试梅奔的情景来，只不过当时她一心想做的是赛车工程师，而现在，她想成为一名职业赛车手。 …… 临近下班时间，PDM的练车场却很热闹。大家都没走，全部滞留在车场看新来的女车手试车。 这个练车场有各种类型的直道和弯角，也算得上个刁钻的小型赛道了，车就是俱乐部平时培训授课用的车。 凌筱试了几圈，熟悉了车况和赛道后，她的速度和过弯都开始趋于稳定。 陈文炜拿着计时器和记录板，亲自给她的圈速计时。当她跑出车队三号车手的最好圈速时，陈文炜默默按下计时器，回头看向楼上的某间办公室。 日暮时分，练车场四周已经亮起了灯。 俱乐部二楼的一排办公室也渐渐陷入了半昏暗之中，除了陈文炜，没人发现那里有个高大的身影，跟着他们一起观看了新车手试车的全过程。 ---------------- 大半夜，于泽皓头枕手臂躺在床上，全无睡意。 手机开始在身边震动，他看了屏幕上的名字几秒钟，最后还是接了。 电话接通后，两边都没吭声。自从他回到国内，两人就没有直接对话过。 漫长的沉默后，远在德国的凌潇先开了口：“最近还行么？” 于泽皓：“还行。” “凌筱今天去你那儿了？” “嗯。” 凌潇似乎笑了笑：“那这段时间就拜托你了。她现在心有不甘，你就当借个地方给她整理心情吧。” “好。”于泽皓答应道：“让她上赛吗？” “她要是能上赛你就让她去试试。”凌潇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有点凉：“让她知道她和职业赛手的真实差距。” 于泽皓愣了一下：“什么意思？你想要我做什么？直接说吧。” “我本来想说你不用管她，”凌潇顿了一下：“但如果你有空，就挫挫她，让她尽快回归她的生活，该干嘛干嘛去。” “原来是这样。”于泽皓了然：“还以为你想让她走职业呢。” “怎么可能？我希望她永远都不要走职业这条路，更何况她一个女孩子，能走到哪里？” 说到这，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心有不甘的人，何止是凌筱。 于泽皓最后说：“行吧，我知道了。” 凌潇：“你什么时候回来？” 于泽皓：“过阵子就回。” 两人随意又聊了几句，因那场事故导致的压抑情绪，似乎被一个心血来潮的姑娘给驱散了些。 挂了电话，于泽皓的手机在他手里转了一圈又一圈。 其实凌筱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从他认识凌潇开始，就知道他有个妹妹叫凌筱，照片也没少见。 他知道他们很快会见面，只是他没想到，他们第一次见面会是在午夜的街头。 那个满脸泪痕的女人，眼里除了迷茫什么都没有。 于泽皓一眼认出了她，不知怎么地就把面罩重新打下来了。他透过头盔看着那张娇艳的脸，光洁的额头，纤细的颈项莹白的肩头，脑子里想象着她踩在刹车上的高跟鞋…… 今天他再次见到了她。 她的衣着简单随意，头发扎在脑后，终于跟他曾经在照片上见过的、那个依偎着凌潇满面笑容的姑娘相重合了。 等看完她试车，他的情绪有点复杂，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于泽皓扔开手机坐起来，看向落地窗外漫无边际的灯火夜色，突然就笑了。 凌潇好像给他派了件……很有趣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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