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Shaw城堡到达他们的别墅，不是一个非常远的路程。 我靠在车窗上，额头随着路的凹凸不平而轻轻和车窗碰撞。 我一直没有发现什么，直到本杰明最终到达目的地并停了车，这时候我才恍惚地意识到：上次西里斯陪我去的旧居，不正是这个别墅群吗！ 围绕着先生的旧居，美轮美奂的小别墅接连林立，不至于让先生的别墅像曾经那般“伶仃孤苦”；除了先生的这一栋，周围别的楼前有修剪得宜的草坪和人工精心培育着的小花园，生机盎然的样子，显然是有人仍然居住于此。 万万没想到，原来居住于此的，竟然就是开车的这位。 人生何处无惊喜？我默默地下车，没有说什么，权当做自己是头一回来——毕竟上次来的时候，我并没有和本杰明沟通，而西里斯又显然没有告知我这里是他们的房子的意思。 要是我真的表明自己知道了什么，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到了，莉莉。老样子，房门都是指纹锁，任何时候想来，你只需要带上你的左手食指便足矣。”本杰明关上车门，车发出锁门的轻微响动。 “好的，我知道了。不过我并不能保证我的食指随时都在自己身上。”我撇撇嘴，记起自己刚“转变”的时候的情况。 啧啧，幸好我不会感觉疼；不过那时候我用的小刀是银制的吗？我都没有太注意。 本杰明露出无奈的表情，明显把我的话当做一个玩笑：“好了，莉莉，来看看我们的‘新成员’吧。” 我随着本杰明一起，步入房间。房间的灯光似乎是声控的，在我们迈进大门的一瞬间便自动打开了。 “这还挺酷的。不过难道不担心晚上睡觉打呼灯自动亮起来了之类的？” “我不打呼。”本杰明顺着我的话接了一句，又觉得不对劲，回头瞅了我一眼，发现我没有别的反应之后才继续说，“那些健康人转变的‘长生种’在二层的房间，我把他们隔离开了，墙壁是吸音材料，能保证他们听不到彼此的声音，从而减少‘揭竿起义’之类的行为——至少不能团队作案。” “考虑挺周到的嘛，本杰明。”我赞扬一句，正准备走到二楼去看看。 “别急，莉莉。我们可以在监控室看到他们的情况，不必亲自面对他们——这样比较安全。”本杰明拉住我的手阻止了我上楼的举动，“但是你别担心保密问题，录像都是覆盖型的，2天一个轮回，而完整的视频只有在我们家里才能看到，这里想要看到，需要我们的指纹才能解锁。” 我散漫地看了本杰明一眼，不置可否，本杰明会意，走在我之前带路，我紧随其后，心里却忍不住开始思考：本杰明这套措施，看起来就像是多年的惯犯啊……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在遇到我之前，本杰明就一直在暗地里活捉人类进行活体实验吗？这么想想很有可能，甚至我就是他活体实验的“催化剂”也说不准。 真想问问，但是我总觉得这不是一个问出口就能得到真实回答的问题呢。 那就暂且放放吧，他们兄弟二人，一个擅长笑嘻嘻的当面遮掩真相，放出一些似是而非的烟幕弹；一个狂热于对人类来说绝对违法的活体实验，偶尔看起来有点呆萌，却在自己专业领域老练得可怕，显然经验不浅。 总之，都不是什么好鸟的样子。 不过这也没什么意外不是吗？这只是我曾经那个“定论”的新“论据”罢了。 ——该怎么说呢？ 我果然容易吸引各种意义上的同类？ 我一点都不想吸引同类，我很多时候都觉得这是个有点可怕、有点麻烦的“特质”；但是显然我还低估了这个“特质”，因为这个“特质”现在已经特别到，居然连“烧掉流金、跑出来、遇到危险、被人救”的剧情中“施救者的扮演者”的尚恩叔叔也是个诡异分子。 ——躲不掉的我的“特质”，宛如一个地图炮。 我在我选好的藏身之地蜷起身子，把自己团成最小的一团，默默地等待着尚恩叔叔的寻来和离开，并决定等到这次逃脱成功，我一定要给自己封个称号，譬如“逃跑大师”“选址达人”之类的。 我总能跑掉的，这次千万别例外啊！我一点都不喜欢例外！ 尽管我的心里使劲地呼喊着“恐惧”，尚恩叔叔的脚步声却依然在慢慢地靠近。它就像魔鬼，在我所待着的狭小空间里飘荡着，唱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调子；加上我自己拼了命去平息的错乱呼吸声与杂乱无章的心跳，几乎合成了一曲“送命曲”。 恍惚间，我甚至以为别人也可以听到我的心跳了。 我的视线乱飘，冷不丁地和面前的家伙对视。 枯井里面怎么会有活人呢？除了我之外——不全都是高度腐烂的孩子吗？ 这下子我才意识到自己在和死人为伴，那些腐臭的味道后知后觉地涌入我的鼻息，让我几欲窒息。 现在这种该死的情况！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舍弃我的味觉——味觉和嗅觉是通的，现在嗅着这种味道，我简直就像是抱着腐尸在啃它的头骨！ 我按捺住自己的一次干呕，狠狠地咬着自己的牙齿：再忍一下，就一下……尚恩叔叔形销骨立，要不是他标志性的眼镜和眼神，就那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我一定认不出他来，而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绝对不会还有这么好的精力来探看这个早已枯干的井底！ ——不，他就算探看了，也看不清！ 这个井，可深了。我有点悲哀又有点喜悦地想。他连鞋尖的血迹都没时间擦拭，难道还会有时间准备一个手电筒吗？ 当然没有那个“美国时间”了。 在刺鼻刺眼的气味中，我索性闭上了眼睛，减轻了我的呼吸，让污浊的空气极其缓慢地进入鼻腔，这让那些气味变得不至于那么让我难以忍受了——不，还是很难忍受，我能觉察到自己的口腔里都是那种恶心的味道，就像谁给我嘴里强行塞了一大块腐肉！ “莉莉，快出来，尚恩叔叔需要你的帮助……莉莉？好孩子？” 感谢多普勒，我终于的终于，听到了尚恩叔叔呼喊的声音变低，这意味着，我可以…… 开始纠结于下一个重大问题了。 “一只莉莉掉进了井里，她一个白天爬x米，一个晚上滑落y米，问：她什么时候才能爬出又湿又滑、布满青苔的枯井？” 天杀的，我以为这是个小学问题！ ——我现在都高中了！ 作为旁观者总是富有乐趣的，而等到自己身处其中的时候，就不那么愉快了。 ——好在，现在我们是前者。 “你注意到了吗，莉莉？”本杰明用激光笔在电脑荧幕上示意，“他，他，还有他——他们在‘转变’过程中都露出了非常惬意的表情，活像在什么美梦里。” “当然注意到了，不过你想过原因吗，本杰明？” “我有一个猜想，还未得到证实。”本杰明随意地把激光笔放在裤兜里，“你觉得，你的血液里有致幻成分吗，莉莉？” “这倒是个新鲜的说法——不，我没这样想过。”我细细回想了一下伊恩和其他已经见上帝去了的实验品，“至少之前见过的人里面没有，我想你知道我说的是谁？” “噢，是的，我知道。”本杰明显出一些烦恼，“可是我的缓释剂里没有这样的成分，光是分析生物科技的方面，你的血和我的缓释剂也并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化学反应——就算有，也都是无关紧要的——我是说，它们还不至于让人产生这样的情态。” 我接话：“而且是有的人有，有的人没有？这就很奇怪了。” “是的，非常的……古怪。”本杰明动作顿了顿，停下了视频，我的视线被迫转到他的脸上。 本杰明和我对视着，忽然摸了摸眉毛：“那个……莉莉，你觉得，有可能是某种魔法吗？” “哈？你在说什么啊，本杰明。”我眉毛跳了跳，“我以为你作为一个科学家，会更加的……呃，唯物主义？” “不，就当我是在开玩笑吧……”本杰明仿佛知道我有这样的反应，看起来并不非常意外，只是对说出自己的“天马行空”有一些懊恼。 “你说出来是对的……”我为他挽尊道，“说不定呢，也许是超出现有科技的某种情况——那就让我们定义成‘魔法’也未尝不可。” “谢谢，莉莉。”本杰明叹了一口气，继续播放录像，“后面的部分如我所说，都是平静而温和的，没有什么特别突然的畸变。” “好吧，那就没什么看的必要了。”我示意他可以停止播放，“本杰明，如果真的有‘魔法’，会是什么样的情况？” “我不知道，呃，也许我们可以飞？” “……那么我也会魔法。”我翻了个白眼，“认真点，本杰明！我真的在考虑你‘随便说说’的这个想法的可能性！” “抱歉，这个方面，我的想象力并不丰富。”本杰明揉了揉眉心，“不过，莉莉，你真的会飞吗？说真的？往上或者往下？” “如果有给我借力的东西的话，这不过是一次更加长时间的跳跃罢了。”我努力不表现出“洋洋得意”这样幼稚的情绪，“至于往下‘飞’，我没有痛感、伤病恢复得很快，反应灵敏，及时调整出最佳的落地位置之类的——所以那对我而言也是小问题。” “哇。”本杰明还是发出一声赞叹，蓝色的眼睛又开始发光，“我都想试试了，变成长生种看起来真不错！” “我想你还是保持你现有的状态比较好——永生会磨灭你对大多数事物的‘热情’，我假设你现在应该还不愿意放弃这个？” “你说的没错，莉莉。”本杰明耸耸肩，关闭了录像界面，让实时录像的画面继续出现在荧幕上，“这不是我目前的考虑。” “以后考虑到这个的话，说不定我会优先给你‘名额’。”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如果你帮我解决一下这个问题的话。” “需要我提前说一句‘多谢’吗，莉莉？不过，你说的是什么问题？”本杰明看过来，接过我手上递过去的东西。 “帮我找找这个人吧，本杰明？她叫——Therese（特蕾莎）。”我紧盯着本杰明的眼睛，让他看到我十足的严肃，“我有预感，如果能找到她，搞不好会揭开很多现有的谜团。” “那么就很值得期待了，莉莉。”本杰明仔细看了片刻，认真地回视我说。 ——是啊，如果能找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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